没想到,张彦泽得寸进尺,竟然上疏向石敬瑭索要张式,还赤裸裸地威胁朝廷,“如果我得不到张式,一切不堪设想的后果由朝廷负责!(彦泽若不得张式,恐致不测)”
石敬瑭竟然就乖乖地下诏,把张式交还给了张彦泽。
得到张式后,张彦泽残忍地将张式肢解。张式有位漂亮的妻子,张彦泽肢解张式后,立即将其霸占。
于是,这就有了上文提到的,新春佳节,张式的父亲张铎诣阙鸣冤告御状。石敬瑭就让王周接替张彦泽回中央,其实王周刚刚被任命为河阳节度使才七天,就被移镇到了泾州。
张彦泽卷铺盖卷,一路东行,当走到陕州的时候,遇到了一位老部下,杨洪。贼不走空,张彦泽又将杨洪残忍肢解。
杨洪为何会遭此待遇?这就要先从张彦泽的另一项大罪说起了。
张彦泽坐镇泾州的时候,曾擅自发兵,攻打西北地区的少数民族部落,结果全军覆没,为了弥补战斗损失,就强行征收了百姓的一千余匹马。在此次战斗中,少数将士逃亡,其中就包括杨洪。
所以张彦泽在陕州将杨洪肢解泄愤。
王周到达泾州后,用了两个月左右,就搜集了张彦泽的违法乱纪罪证,仅“证据确凿、铁证如山”的就多达二十六条,境内居民因其严苛暴政而逃亡的,多达五千余户,整理之后上奏朝廷。
石敬瑭下诏褒奖王周,“王周同志,辛苦了。”而对于罪魁张彦泽,则是只字未提,搁置不问。
于是,就对应了上文节点,郑受益、李涛等人接二连三地上表弹劾张彦泽,要求按照国家律法予以严惩。
起初,石敬瑭选择了无视,将弹劾奏章丢到一边,不予回复。怎奈这帮文官耿直而执着,堵在门口讨说法(伏阁抗疏)。
石敬瑭迫于压力,只得正面回应了对张彦泽的弹劾,下诏张彦泽的官阶、爵位各降一级;张氏的父亲张铎、弟弟张守贞、儿子张希范都赐予官职,以示补偿;赐给泾州官府十万钱,用以弥补暴政创伤;厚葬张氏,之前被张彦泽抄没的家产也予以奉还;泾州逃亡百姓,回泾州复业的,减免一年的徭役赋税。
看到处罚结果后,李涛再率领御史台等官员到宫门外集会、下跪请愿,认为这样的处罚实在太轻,恳请皇上依法严惩,以正视听,以儆效尤。
石敬瑭都快被烦死了,“这帮念书人,怎么就爱钻牛角尖呢?真轴!来,让李涛进来,我跟他好好聊聊。”
君臣二人单独会谈,石敬瑭语重心长,说张彦泽同志于国有功啦、跟朕是老战友啦,巴拉巴拉,那意思就是希望此事到此为止。
李涛坚持公理正义,跪地叩头,声色俱厉,要求务必严惩张彦泽。
“朕他妈的给你好脸了是吧?”石敬瑭见他油盐不进,气得当场爆粗口,出口成脏,对李涛发飙,让他滚蛋。
李涛威武不能屈,双手恭举笏板,丝毫不为所动,依旧要求严惩张彦泽。弄死张彦泽,我就滚蛋。
石敬瑭被逼急了,怒吼道:“朕已经答应过张彦泽,饶他不死了。”李涛,你想让皇上说话不算数吗?
李涛厉声回怼:“陛下许诺张彦泽不死,那范延光的丹书铁券、免死金牌呢?”
噎得石敬瑭半天说不出话来,气得他浑身发抖,一甩袖子,走了(晋祖不能答,即拂衣起)。
到此,所有人都不免会有疑问,石敬瑭为什么要如此包庇张彦泽?难道真如石敬瑭所说,是他曾经的亲密战友,立过军功?
当然不是。石敬瑭另有难言之隐,他有充足的理由,但不方便摆在桌面上:张彦泽与杨光远是儿女亲家。石敬瑭包庇姑息张彦泽,是因他惹不起杨光远。
魏博范延光反了,安州李金全反了,襄州安从进反了,镇州安重荣反了……西北地区多地爆发叛乱,只不过西北地区的叛乱虽然众多,但规模不大,基本都是地方解决,不劳中央出兵。而契丹爸爸又对中原虎视眈眈,寻找南下入侵的借口。
在这种情况下,手握重兵又跋扈不臣的杨光远,是石敬瑭万万得罪不起的。
张彦泽是不能杀的,只能提高对遇害者家属的赔偿,于是下诏给张式追赠尚书虞部郎中,其父张铎享受沁州司马的退休待遇(以沁州司马致仕),弟弟张守贞提拔为贝州清河县主簿,儿子张希范提拔为兴元府幕僚。
“张彦泽肢解张式案”就此完结。
石敬瑭对张彦泽可谓是恩重如山了。正所谓养狼当犬看家难,东郭先生的故事会在后文出现,到时候,我们就可以看到张彦泽是如何“报答”石敬瑭的了。
石敬瑭被“张彦泽案”搞得心力交瘁,5月,“帝不豫”,6月,卧床不起,口不能言。
天福七年(942)6月13日,石敬瑭驾崩于保昌殿,享年51岁。
8月,群臣议定谥号:圣文章武明德孝皇帝,庙号高祖,史称“后晋高祖”。
对于石敬瑭的驾崩,契丹人宣布对此事件负责:
《契丹国志》:“辽以晋招纳吐谷浑,遣使责让,晋高祖忧悒成疾。”
《辽史》:“二月……遣使使晋,索吐谷浑叛者。”石敬瑭就吓尿了,3月份遣使入辽,问候爸爸起居,闰3月又遣使进贡射柳鞍马,6月,又让石重贵遣使进贡,然后就驾崩了。
契丹人感觉很抱歉,没想到把五十岁刚冒头的好儿子给吓死了,于是辍朝七日,遣使吊祭。
主流观点也认为石敬瑭是被契丹吓死的。也确实有一定的道理,前文说过,契丹磨拳霍霍,旧事重提,以后晋招降纳叛为由,要再次出兵南下,以图中原。石敬瑭为此忧心忡忡,他的病逝与此并非毫无关系,“被契丹吓死”的说法也符合逻辑。
石敬瑭的一生充满着争议,被骂做“汉奸”,一骂就是一千多年,真正的千载骂名,永远地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他真的如此不堪吗?历史会给他怎样的盖棺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