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元瓘袭位】
没有《走近科学》的登基是没有灵魂的。
1,玉羊贵子
当钱元瓘还在娘胎的时候,某日,一位来自西方天竺的高僧(胡僧)献给钱镠一只玉羊,“大数寸,光彩异常”,还告诉他“得此当得贵子”。钱镠起初并未放在心上,毕竟这年头随手丢给你一条劣质手串佛珠啥的,说两句奉承话,再要点儿布施的“和尚”多了去了。
然而不久之后,钱元瓘降生,那是大唐光启三年(887)11月12日,丁未羊年。钱镠忽然大悟,看着玉羊摆件,认为钱元瓘正合贵子之说。
2,撞脸唐懿宗
广德镇之战,钱元瓘手刃二百余人,威震江淮。
据说有位能掐会算的“大师”,在目睹该血腥场面之后,对钱元瓘说道:“公手刃百人,当大贵。”
城中有座僧院,名为广德山院,僧院里有位老和尚,法号“自新”。自新和尚非常有个性,总穿一身纸糊的僧衣。当钱元瓘大杀四方,杀到山院的时候,所有的和尚都逃走了,只有自新和尚岿然宴坐。
“别人都跑了,你怎么不跑?”有士兵上前问道。
“前后左右全是兵,我往哪儿跑都一样,就这儿了。”
钱元瓘闻听此言,颇觉诧异,于是向前凑了凑。谁料自新和尚见到钱元瓘后,先是一愣,继而毕恭毕敬向钱元瓘深施一礼,然后与之促膝长谈。钱元瓘屏去闲人,没人知道他俩说的是什么,只知二人相谈甚久。当钱元瓘离开时,也将自新和尚带在身边。
后来当钱元瓘袭位之后,终于忍不住问自新和尚,“你当初见我第一眼,怎么就知道我能有今天这一步?我一直纳闷呢。”
“阿弥陀佛——贫僧并无未卜先知之术,只因为在人群之中多看了你一眼。你骨法独异于万众之中,且与咸通皇帝御容颇为类似。”咸通皇帝即唐懿宗。
1,梦中整容手术
在未袭位前,钱元瓘曾做过一个奇怪的梦,梦见一位神人,手拿一副头骨,抬手之间就给钱元瓘来了个头骨置换手术。
看来是没打麻药。钱元瓘疼得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醒来之后,还觉得脑瓜子嗡嗡的,“尚微疼焉”。
显然,上述故事也只能当个茶余饭后的八卦谈资。钱元瓘究竟是如何走上权力巅峰的,前文已经有过详述,那是战场上真刀真枪拿命换的。
吴越国内部风云诡谲,而钱元瓘依然坚挺十年的一个重大原因就是较为理想的外部环境。简单说,钱元瓘虽有内忧,却无外患。
钱镠去世于后唐明宗长兴三年(932)3月,当时的中原一片生机勃勃宛如井喷:
因夏州党项人阻断贡路,明宗李嗣源诏令出师讨平;而西川的孟知祥也成功吞并了东川的董璋,一统蜀地。
党项人至多算是蚊虫叮咬,西川孟知祥才是明宗的心腹大患,权臣安重诲积极推进对西川动武。所以其他地区必须要稳,后唐明宗朝承认了钱元瓘的合法性,吴越国的这次权力交接没有受到外界的任何阻力。当然,后唐别有用心地封钱元瓘为“吴王”,注意,不是“吴越王”。
902年,被困凤翔的唐昭宗封淮南杨行密为“吴王”,此后(905)杨渥获封“弘农郡王”,但是杨渥的这个封号是徐温等人胁迫滞留在淮南的中央宣谕使李俨代表大唐给的,其法理牵强,基本属于自娱自乐;912年,徐温等人向杨渭劝进,自封“吴王”;920年,徐温又将杨溥迎为“吴王”。也就是说,自打杨行密死后,淮南政权中的“吴王”称号就不再具备官方(中央朝廷)的背书,而是僭越自封。
中央朝廷(后唐)在933年封钱元瓘为“吴王”,道理就跟朱温当初任命钱镠为吴王兼淮南节度使一样,挑拨江淮双雄的矛盾,让他们互相消耗,驾虎驱狼的老套路。
提到后唐的这次封赏,还有一个小插曲。后唐以吏部侍郎张文宝为宣谕使,泛海而来,因为当时淮南占领了虔州,使得吴越国与中原的陆上交通线阻断。躲的就是淮南,结果在海上遭遇大风,船帆被吹坏,船只漂啊漂,漂到了淮南境内。
杨溥热情款待了张文宝一行人,“你们是要去那边啊?好,好,哦,封他‘吴王’啊?巧了,我也是‘吴王’……”经过一番好吃好喝的激情交流之后,杨溥拿出巨款赏赐张文宝使团(及赏从者钱帛等数万)。张文宝坚守底线,分文不取,随后,杨溥大度地礼送张文宝等抵达杭州。
回头请再看一眼那个时间节点,933年。这一年11月,李嗣源驾崩,11月29日,李从厚来到京师,并于12月1日在李嗣源柩前即皇帝大位,弱势的李从厚亟需稳定四方,于是册封钱元瓘为“吴越王”;
百余天后的934年4月,李从珂推翻李从厚,宣布即皇帝大位,作为篡权者的李从珂同样亟需各方的认同与支持,在6月同样册封钱元瓘为“吴越王”,并于936年正月派使者送来吴越王金印;
同年(936年)闰11月,石敬瑭被契丹人册立为皇帝,李从珂兵败自焚,石敬瑭建立后晋。相比于篡权者李从珂,石敬瑭是千夫所指万人唾骂的二鬼子、狗汉奸,契丹人的傀儡,他更需要获得各方支持,在称帝的次月(12月)就敕授钱元瓘为“天下兵马副元帅”;
937年4月,石敬瑭进封钱元瓘为“吴越国王”,允许他封邦建国,“一切如同光故事”,中央朝廷对钱氏集团的信任和恩宠回到了李存勖对钱镠时期;
938年11月,朝廷送来了吴越王玉册等一应俱全的法物;
939年10月,石敬瑭拿掉了钱元瓘的“副”字,进授为“天下兵马元帅”;
940年3月,石敬瑭又授予钱元瓘“天下兵马都元帅”;
941年3月,石敬瑭册授钱元瓘尚书令。
当然,《吴越备史》只是记录了中原王朝对钱元瓘的封赏,意图表明吴越国合法且尊贵的政治地位。但这种优渥恩宠会是免费的午餐吗?中央朝廷不是舔狗,吴越国也没那么矜持,所以《十国春秋》帮它补齐了一些它有意遗忘的小细节。
比如李从珂封钱元瓘为吴越王的时候,钱元瓘就给朝廷送去了一点小意思,“献唐白金五千铤,绢五千匹”,又以四个弟弟的名义“贡唐白金七千铤,绫绢七千匹”,次年又“贡唐绵绮五百连,金花食器二千两,金棱秘色瓷器二百事”;
而当石敬瑭给钱元瓘册封吴越国王的时候,“贡晋天和节大排方龙座金腰带一,御衣十三事”,天和节就是石敬瑭的生日,这一点点小意思算是给石敬瑭的生日礼物,跟“吴越国王”没关系,所以第二年,钱元瓘向石敬瑭表达谢意“贡晋谢恩金器五百两,白金一万两,吴越异文绫八千匹,金条纱三千匹,绢两万段,绵九万两,大茶脑茶源茶二万四千斤”,出手阔绰,太土豪了,但——这点儿小意思怎么能表达臣对陛下的感激之情呢?所以——“又进大排方通犀瑞象腰带一副”。
这才符合逻辑。
无论是“献”还是“贡”,都不符合《吴越备史》的气质。
受惠于中原的群雄逐鹿,钱元瓘享受了十年的政治红利。外部顺风顺水,但集团内部的内忧却让钱元瓘在这十年里如如芒在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