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有事?”
赵山河看过去。
高长航眉头一挑,心底忽然冒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
蔡师师紧接着说出来的话,让高长航脸色微变,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初,嘴角勾勒出一抹讥诮弧度,嘲讽地说道:“黄方军还真是老奸巨猾的狐狸!”
原来蔡师师说的话是:“黄方军在外面求见。”
先前说得那么好听,说什么要有尊严,要有骨气,要有面子,可你最后不还是也来了吗?
敢情你只是在我面前故意装成那样的。
黄方军,真是个老狐狸。
幸好我没有听你的,要不然这次被你坑惨了。
“黄方军?”
赵山河看了一眼高长航后,若有所思的说道:“高厂长,那咱们的事情就这么定下了,你回去后赶紧给我将机器运过来。”
“好,我这就回去安排。”高长航说道。
“那我送送你。”
“不客气。”
随着办公室房门打开,当高长航被送出来的刹那,站在外面的黄方军就看到了两人。他微微吃惊的同时,下意识的就看到了黄方军手里拿着的合同书,瞳孔本能地一缩。
好你个高长航,在茶室的时候装深沉,现在倒好,一扭头就把我们都给卖了。幸好我防着你,留着一手,不然今天没来的话,我会被你害死的。
“高厂长。”
“黄厂长。”
两人面对面地打了声招呼后,谁也没有多说话,便擦肩而过。
“赵厂长。”
“黄厂长,进来说话吧。”
赵山河也没有说把事情做得太绝,人家都面带笑容地找上门了,自己还能拿着棍棒打出去?何况在自己的地盘,要是说连黄方军都不敢见的话,那传出去成何体统。
“好!”
桌上那杯属于高长航的茶水还摆在那里没动,蔡师师又端过来一杯新的,顺手收起来。等到赵山河也坐下后,黄方军便开门见山的说道:“赵厂长,既然高长航都找过来了,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有话直说了,我是为了压路机机器来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答应我开出来的条件了?”赵山河慢条斯理地问道。
“答应!”
黄方军痛快地一笑。
“其实就算赵厂长你不这样说,我也会答应的。毕竟咱们都是混汉东市的企业,应该守望相助的。而因为我的一时糊涂差点造成了不可估量的后果,这都是我的错。我那也没有说把你开出来的条件当做条件,那纯粹就是我的赔礼。”
“既然是赔礼,就要有诚意。”
“所以说我觉得一台五百有点高了,要不咱们一台就四百吧。这个也当做是我的道歉,你看怎么样?”
四百一台?纯当作赔礼?
黄方军说出这话的瞬间,赵山河的眼皮微挑,嘴角浮现出一抹玩味笑容。有点意思啊,黄方军,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这样的魄力。
五百一台就等同于你是在赔本,可你竟然敢开出四百一台的价格来,这应该是吐血了吧?
但你要说这样就让我原谅你,那是休想的。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这样做纯粹就是在给自己铺路,是想要让我以后和你继续合作。可惜啊,黄方军,咱们又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你这样做,只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四百一台?黄厂长,你太客气了。”
“应该的。”
“要真是应该的话,你不如考虑下,每台三百怎么样?”
赵山河轻描淡写说出来的这话,一下就让刚才还兴致勃勃笑着的黄方军唰地愣住,他脸色吃惊的看过来,心中却是早就骂翻了天。
三百一台?赵山河,你怎么不去抢钱啊?我四百一台就够给你面子了,你竟然还给我压价。你知不知道,我要是答应你的条件,我会赔死的。
你这是摆明想要欺负我吗?
但这些话他是不敢说出口的,只能是尴尬的一笑,讪讪地说道:“赵厂长开玩笑了,三百一台的话,我可就没办法回去了。”
“这么为难的话,那黄厂长,要不这事咱们就算了吧。”赵山河慢慢的坐直身体,端起眼前的茶杯,悠闲的喝着。
你!
黄方军杀人的心都有了。
赵山河,你绝对是在赤裸裸地羞辱我,要不然你不会这样做。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压根就没有想要和我们合作的诚意。
你仍然在憎恨我!
我真的很想站起身,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但这个念头刚冒出便被黄方军生生地扼杀,他知道自己不能这样做。你怎么走?你没看到高长航是拿着合同走的吗?他要是一走了之,你让汉东市的人怎么看他?同样的情况,人家高长航就能签下合同,你不能?
你不能就是无能。
无能者,是没有资格继续担任拖拉机厂厂长的。
想到这个厂长位置带给他的好处,黄方军就深深呼吸一口气,强压制住心中的怒吼,看着赵山河忽然大笑着说道:“赵厂长,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没的说,咱们就三百一台!”
“你确定?”
“确定!”
“那咱们就签约吧!”
赵山河没有再继续调侃,很快就和黄方军签了约,等到拿起合同书后,不管心里是如何五味杂陈,黄方军还是微笑着说道:“赵厂长,以后希望咱们能继续合作。”
“希望吧!”
“那我就告辞了。”
“好!”
然后两人便走向门口,而当房门打开的瞬间,让人意外的一幕又发生了。黄方军看到了陈国栋竟然站在门口,他应该也没想到黄方军会从这里出现,手里还拿着合同书,所以看到的瞬间,陈国栋脸上也布满着错愕表情。
“黄厂长,你怎么会在这里?”陈国栋吃惊地问道。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倒是你,陈厂长,你怎么来了?”黄方军毕竟是有之前的高长航打底,所以能做到心平气和。
“我?”
陈国栋有些尴尬的一低头,讪讪笑过后说道:“我突然想到些事情,所以说来见见赵厂长,和他聊一聊,你要是说走的话就请走吧。”
“好!”
黄方军深深地看了一眼陈国栋,起步离开。
看着黄方军的背影从拐角处消失,赵山河这才看向陈国栋,表情淡然。
“陈厂长,你找我有事?”
“是有点事情,赵厂长,咱们方便进去谈吗?”陈国栋连忙收敛起来心神,不再去想黄方军的事情,陪着笑说道。
“好啊,请进!”
说着赵山河就转身将陈国栋让进来。
赵山河是想着一走了之的,毕竟当初去见陈国栋的时候,他就是这样做的。但最后赵山河还是没有那样做,毕竟是在自己的地盘,自己现在又是胜利者,最起码的姿态是要有的。何况你就这样赶走,哪里有亲眼目睹着陈国栋的低头来得更爽快?
“陈厂长,我很好奇,在咱们谈事情之前,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三家拖拉机厂是怎么想的,是商量好今天要一起过来的吗?怎么前后都差不了几分钟,就是签个合同的功夫,你们就都来了?”赵山河翘起二郎腿慢悠悠的问道。
三家?
陈国栋表情微愣。
自己一家,黄方军一家,难不成高长航也来了?行啊,你们两个刚才在茶室的时候,一个表现得义愤填膺,一个故意装深沉,谁想转个身你们就这样做了。
有你们这样办事的吗?
也就是我聪明,也来到河图制造。要不然的话,这次岂不是要被你们两个老匹夫给坑害了。
“赵厂长,这事吧,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就是在过来之前,我们三个人是通过气的。”陈国栋有所保留地回答。
“我就说的吧。”
赵山河手指敲击着桌面的文件,波澜不惊地问道:“陈厂长,我还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下。”
“你说。”
“就是你们的压路机机器,据我所知,就算是卖废铁,也比我开出来的价格要高。可你们为什么非要低价卖给我呢?而且你们三家可都是实至名归,声名远扬的国企,应该不需要我这样的小企业来照顾吧?你们也没必要顾及我的情绪。”
赵山河眼神炙热的看过来。
“那我就纳闷了,你们为什么非要这样和我合作?”
“这个……”
陈国栋露出一丝为难的表情。
“怎么,陈厂长,要是说这事很为难的话,你可以拒绝回答的。”赵山河神色悠然地慢慢说道。
“不为难。”
陈国栋抬起头,一咬牙,断然说道:“赵厂长,我们之所以会这样做,其实有两个原因,一个内因,一个外因。”
“愿闻其详。”赵山河说道。
“内因的话就是我们的私心杂念。”
“你说得很对,压路机机器是能当做废铁卖的,而且这事我们也是可以运作的。虽然说会有这样那样的谣言传出来,但只要运作是没问题的。可问题是真的这样做了,后果却是不堪设想的。”
“不堪重用!眼光狭隘!胸无格局!”
陈国栋的语气逐渐变强。
“随便一个标签落到我们头上,那我们的前途就算是彻底废了。所以哪怕是便宜着卖给你,也比挂上这样的标签有好处。”
赵山河点点头,这点他也想到了。
“外因呢?”
“外因的话就是市里面的命令。”
陈国栋嘴角浮现一抹无可奈何的弧度,自嘲的说道:“我所在的中州市,黄方军所在的汉东市,高长航所在的仙华市,分别对我们下达了命令,让我们赶紧将这事解决掉。我们要是说没办法的话,他们会安排人过来处理。”
“所以我们必须这样做。”
赵山河瞬间明白。
原来如此。
我就说的吧,这里面肯定是有猫腻的。要不然的话,就算这三个人着急,也不必说着急成这样,以如此低廉的价格卖掉。
“赵厂长,我承认之前是我做的不对,是我不该鬼迷心窍的和高德曼资本合作,不应该将压路机机器当做筹码来怠慢你。”
“但我已经是付出了代价,所以说我在这里真诚的对你说声对不起。我可以向你保证,以后这种事绝对不会再发生。”
陈国栋毕恭毕敬的冲着赵山河低头。
能屈能伸!
赵山河没想到陈国栋竟然是这号人物,难怪能执掌中州市拖拉机厂这些年。看着陈国栋的模样,他也就没有那份痛打落水狗的意思了。
“行啊,陈厂长,既然你把话都说到这地步,那我答应你了。咱们之间的合同可以签,你的压路机机器我也能够收购,甚至给他们五百一台,我可以给你六百一台,你觉得呢?”赵山河扬手比划了下说道。
“六百一台?”
陈国栋抬起头,有些诧异。
“对,就是六百一台。你要是没问题的话,咱们这就签约吧。”赵山河说着就站起身,从蔡师师的手里接过来合同递过去。
“你看看没问题的话,就签字吧。”
六百一台?
陈国栋有着那么一阵恍惚,但很快他就清醒过来,再看向赵山河的时候,心底是惊骇的。他没想到赵山河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想到这些,但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这个价钱的。
是,一台多了一百,他的损失会降低。
可问题是他又不傻,一眼就看出来这一百块钱有多烫手。他要是说拿了,以后可怎么面对黄方军和高长航?他们都是五百,自己六百,要说自己和赵山河之间没有猫腻的话,谁相信?
这绝对是阳谋。
是离间计!
因为这样的一百块钱,就树立起来两个敌人,陈国栋可不傻,他可不想这样做。
“赵厂长,要不咱们还是五百一台吧?我觉得应该表达我的歉意,应该为之前的骄狂负责。所以说,就按照最初说的签合同吧!”
陈国栋眼神坦然。
蔡师师站在旁边有些发懵。
她是有点看不明白眼前这个局面是怎么回事了,好端端的怎么会一个要涨价,一个却非要维持原价。
赵山河这样做,她是能琢磨出点味道来,但陈国栋呢?你怎么一个劲儿的反对,你这是为啥?你难道不想要及时止损吗?
这里面莫非还有什么机锋?
就在蔡师师的疑惑不解中,在陈国栋的主动谦卑维持原价中,赵山河面带微笑,不紧不慢地开口了。
说出来的话,一下就让办公室的温度骤降。
蔡师师眼神微凛。
陈国栋脸色惊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