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子珩的话有理有据,掷地有声又铿锵有力,震的霍云霆心尖尖发颤……
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起初他觉得这就是夸张的说法,现实生活绝对不可能有这种人存在。
没想法现实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不仅有这种人存在,这人还特么的是自己亲侄儿!
两个月!!
才离开不到两个月而已!!!
以前那个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子,竟变成胸中有沟壑,无畏言语间之人。
好,好啊!
哎唷,霍家祖宗保佑!!
咱大召怕是又要出一位明君啦!!
…………
皇兄啊,皇兄,你看到了吗?
子珩他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见地和城府,他比起你当年可是强太多了!
霍子珩见霍云霆半天没反应,以为他还是没有断了,拉昭昭入局的念头。
只得继续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皇叔,我知你报仇心切,我亦恨透了他们,但我大召再经不起任何折腾,百姓们真的经不起战乱了!”
这一路走来,他看到无数人为了一口观音土大打出手,甚至付出生命的代价。
亦是见到流民分食同类,那些人的眼珠子早就不再是正常的颜色,凶狠起来会泛起绿莹莹的光。
浑身更是阴气森森、仿佛行走人间的恶魔。
有些食用同类者,甚至经常出现幻觉……
内心实在承受不住,发癫发狂,又被其他人群起攻之而后分食之。
更有恶毒之人,为了自己能够活下去,连身边的家人都不放过。
常常有妇孺在睡梦中,被自家男人当做粮食分而食之……
这一幕幕,化作利剑插入霍子珩的心间,令他痛不欲生,无法呼吸。
自小他就锦衣玉食,何曾体会过百姓之苦!
唯一一次离宫,还是去到了唐家那种温馨之家,一家人相亲相爱、同甘共苦、不离不弃……
他以为民间百姓,都是像唐家那样美好,每日欢声笑语不断,让人心生向往!!!
却不想,原来在大灾时期,唐家那是人间天堂,是所有人美好的向往。
而真实的民间,却是食不果腹,为了不被活活饿死,不得不手足相残、同室倒戈……
哪里还有半分美好???
不过苟延残喘、人间地狱罢了!!!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除了乱臣贼子外,他这个皇帝也有推脱不掉的责任,甚至霍氏皇族亦有责任。
尤记得,当奄奄一息的百姓,看到大片蔬菜地时。
一个个双眼闪着激动的泪水,笑容如春日的暖阳,欣喜之情流露在每一个动作和言语之中。
那一刻哪怕是地狱的恶魔,竟也消散戾气,脸色和煦如阳,与身边之人拥抱在一起,留下希望的泪水。
真如神明撒向人间的圣光,驱逐掉所有的阴暗与不堪,只让人感到无尽的温暖和舒适。
自小父皇便让,天下最有学问的夫子为他启蒙,更是有三位帝师教授他帝王之术。
帝师们虽学问甚高,但所教所讲,无非以史明鉴,讲权谋制衡之术!
高老也曾感慨,即使帝师所能教授的也仅仅是术,而无法是教心!!!
帝王有术无心:
要么忠臣良将,被小人奸臣迫害;
要么帝王好大喜功,多猜忌!!
无论哪一种,都是国之隐患。
所以古人,不得不又找补一句:无为而治!
皆是因为,比帝王之术更重要的乃是……
帝王之心!
而这心,自古便无寻求之法!……
一切全靠机缘!
而今霍子珩很庆幸。
昭昭妹妹带给了他……
帝王之心!
这让他能够更好看清朝堂,看清大召,破除迷雾,直看真相。
是以,他才能够从容淡定,冷静地分析时局。
如若是以往,他会和皇叔一样,抓住一切机会去反击,而不会冷静谋划全局。
霍子珩眼神坚定,直视霍云霆的凤眸,认真说道。
“皇叔想必也知道,我大召如今人口已十不存三,若是我们不事先谋划全局,一味步步紧逼,对方狗急跳墙,直接发动势力与我们短兵相接,那时候怕是大召将会内祸不断!”
“百姓大灾后若再遇战乱,人口怕是会降至十不存一!!!”
“到那时诺达的大召国,竟连戍边的士兵都没有,我们又拿什么脸面去面见父皇和皇爷爷??”
“不知皇叔可有发现异常?”
霍子珩盯着霍云霆,见他眉头微蹙,若有所思,知道他已经听进了自己的话,勾唇一笑,继续趁热打铁!
“咱大召其他各地的藩王,似乎安静乖巧的不成样子!!!……”
果然,霍云霆凤眸立时瞪大,看向霍子珩,嘴唇喏喏道。
“你想说……各藩王正在等着本王与陈老苟相斗,他们好坐收渔翁之利???”
是了,大召大旱五年,北方各地确实民不聊生,灾情严重。
但岳王的封地在东南,那里是大召受灾最轻的地方。
自从他查抄户部之后,历时近一个月,于昨晚才将户部过往账目全部一一理清。
他记得很清楚,岳王前两年还正常纳岁进供,可自去年皇兄有意动那些人以后,岳王便找各种借口拖欠岁供!!!
如今不仅不纳岁供,竟还以蝗灾为由,请求朝廷支援!!!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霍子珩深怕分析得还不够,继续剖析开来。
“藩王之忧眼下还不算最紧要的,毕竟只要我们小心谋划,兵不血刃地将陈苟一锅端,这内乱便不会波及甚广!那他们亦是没有机会……渔翁获利!”
“如今西胡军主力,已经在那一战中尽数折损,西胡算是元气大伤,对我大召暂时构不成威胁。”
“但西胡大皇子也死于那一战,怕是大单于不会善罢甘休!只是他那大军破不开西北军的防守,他想报仇也没门……”
“再说,西胡兵力必定不足,他想找咱掰手腕势必要掂量掂量,最后只能去找陈老苟撒气!”
毕竟若不是他向西胡抛橄榄枝,人家好好的皇子怎么跑到大召的战场,还死了……
虽本质是西胡贪心,但、重要吗?
这年头所谓真相,还不是看拳头大小??
陈苟的拳头有西胡大单于的大吗??
显然没有……
所以他只能被大单于……
打。
“咱们不如趁机蛰伏起来,示敌以若,看着他们斗来斗去。”
“再令暗卫趁机,多留意陈苟与哪些藩王有联络……”
“皇叔,不怕敌人活跃,就怕敌人静默!”
“只要他动起来,我们就能得到更多想要的,放长线,钓大鱼!……”
“而陈苟就是那条又粗又长的线!!!”
霍子珩说完,意味深长地笑了,少年笑得胸有成竹,颇有一幅指点江山模样。
这样的霍子珩,无疑是有魄力和征服力的。
透过现在就能看到,未来千古大帝之资!
霍云霆不得不承认,自己当真没有皇侄看得深,看得透,紧紧蹙着的眉头逐渐舒展开。
锦衣下握拳的大手也松开,心中郁气,渐渐消散,看向霍子珩的眸子越越亮。
霍子珩所说的,不仅句句在理,且句句都扎在他心坎上,以至于他又一次产生浓浓的挫败感!
嗐!果然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这就是自己,没好好读书造成的差距嘛???
竟然被十岁的侄儿给……
秒了!
挑挑眉,看向霍子珩面露痞笑,笑里有些自嘲。
“哎!皇兄在时秒杀我,皇兄不在了,你……秒杀我!”
“合着你们父子俩,他喵的,尽可着我一个秒啊!”
“气人!气人!本王不废那脑子了,反正你回来了,以后你出脑子,我出嘴,咱们就这么干。”
“先让那些人斗去,本王也要请老师好好学习,也要学做那坐收渔利之人。”
随后眼神幽怨地,瞥了一眼又一眼小昭昭的马车,心里气得咬牙!
乖乖哩,这娃娃真牛逼,竟还真坐得住。
不知道本王在吗??
你倒是出来请安啊……
懊恼地把小罐罐拿出来,没好气地扔给霍子珩。
“这个,帮本王拿去给你那个没心没肺,不尊长辈的妹妹去!”
气哼哼翻身上马,先行离去,走了两步又折回,臭着一张脸,瞥了一眼霍子珩。
“嗐!忘记了,你现在是陛下,本王这是接驾,可不能自己,先走了!”
噗呲!…………
“哈哈哈……”霍子珩一个没忍住,笑出了猪叫声。
对上霍云霆那幽怨的眼神,立即闭嘴死死憋着。
“皇叔抱歉,我实在不是有意的,我一般不笑的,除非,没、憋、住!”
霍云霆脸更黑了,挑眉瞥向暗卫们。
握草,一个个竟然都唇角咧得那么高……
冷冷扫了过去,满眼威胁,吓得所有暗卫立即低头装鹌鹑,小心翼翼。
这下轮到霍云霆咧嘴角了!
霍子珩见皇叔如此幼稚,无奈地耸肩,朝着柳芸娘的马车走去。
越靠近马车、越能清晰听到唐昭昭的奶音。
【娘亲啊,娘亲千万别去……你要是一下马车,那咱们的小舅妈怕是就没了。】
【你要明白对方可是摄政王,那可是妥妥的钻石王老五!!】
【又帅又多金,有钱又有权,关键还单身!……】
【娘亲,你再瞅瞅,瞅瞅咱家小舅舅,就他这种又憨又不会哄女孩子的……】
【也就小舅妈见识少,没见过太多美男,否则才不会看上他!】
【所以娘啊,千万不能出这马车,咱们就装憨,就躲在马车里面不出去!】
【要不然弄丢了小舅妈,咱俩没办法向姥姥交代……】
柳芸娘一边听着闺女的碎碎念,一边尴尬地向慕容婉笑笑!
“那个啊哈哈……”有些心虚。
“慕容姑娘,依我看,咱们就躲着,不出去。”
“毕竟这一出去,咱就得跪着,这膝盖蛮疼的,咱没事不出去,找虐!”
慕容婉也是低头掩嘴偷笑,满脸通红,面带羞涩,点了点头。
“我听姐姐的,咱们就这样躲着就好!”
“且我现在也不宜露面……”要等到西北军到了京城,她才好在西北军的拥护下进京面圣。
车内的一切传入耳内,霍子珩忍不住摇头轻笑。
果然,有妹妹在的地方,连空气都是轻松欢快的。
调整好情绪,换上微笑,恭敬行礼,开口道。
“伯娘,我来辞别,这些日子是我最开心的,伯娘保重!妹妹保重!”
唐昭昭听后,心里闷闷的,咿呀呀开口,哭了出来……
【哥哥……呜呜……哥哥,你是要回去了吗?】
【你不陪昭昭回落霞村了吗?】
【那个龙椅有什么好?……呜呜……没肉香!……没糖甜!……还处处危险!】
【呜呜,哥哥好可怜啊!……竟然都没有选择……哎!】
【哥哥来……抱抱……昭昭抱抱你,给你安慰!】
【你别担心我!……也别不舍得我!……你放心,沃……会快快长大!】
霍子珩早就忍不住将她抱在怀里,轻声哄着。
唐昭昭哭了好一会,突然想到,自己把粮食都贴给了西北军。
落霞村的大伙儿,粮食不太足!
圆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笑了,满眼狡黠!
【嘿嘿,好像那些大官也有不少田产……嘿嘿!】
如此的话,不介意,让我打个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