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月姝身下的马受到惊吓,高高扬起前蹄。
“你疯了?”
杀了她,她就能毫发无损地退场?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动手!”
黑衣人持剑一拥而上,只是还没靠近裴月姝就被密林中飞出的乱箭射死了大半。
季宜灵瞪大眼睛,她居然连这都知道。
这么短的时间内,她怎么可能做好这一切部署,是谁背叛了她?
可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必须先给自己脱罪,她给了一个黑衣人一个眼神,那黑衣人颔首,立马持剑朝她攻来。
贺兰辞带着人马从密林冲出来,将裴月姝围得严严实实,那黑衣人也被拖住,根本无法向她下手。
随着那些人全部死于禁军剑下要么咬破口中的毒囊而死,季宜灵面色惨白,不断想着脱罪之计。
“太后,可有受伤?”贺兰辞关切问。
裴月姝摇头,看了一眼某处,下一秒树上的弩箭齐发,裴月姝有人护着连一根头发都没掉。
反倒是季宜灵,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森冷的箭头朝自己的心口射来。
裴月姝平静的看着这一切,对于易峥的出现,同样面无波澜。
“灵儿你怎么样?”
易峥将季宜灵抱在怀里,那担忧关切的样子被所有人看得一清二楚。
周长风不仅带来了侍卫,还有一些大人也跟着过来凑热闹,其中季氏家主看到易峥的脸,突然想到了什么,变得十分难看。
但最难看的还要属殷常和许英才,他们费尽心思找来的人,竟然和季太后有一腿,他们这非但徒劳无功,还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易峥,你!”
易峥恍若惊醒,方才他见季宜灵有难,想也没想就冲了出来,谁知会被这么多人看见。
他松开季宜灵急忙跪在地上请罪,“太后容禀,微臣只是见明慈太后太后有难这才扑上前,绝无冒犯明慈太后的意思。”
他的行为可以解释得通,可那声灵儿可就无法解释了。
裴月姝点头,“易将军救了明慈太后立下大功,回去之后自有赏赐,来人,送明慈太后回去歇息。”
易峥抬起头,对上裴月姝那双含笑的眼,突然就什么都明白了。
她分明已经知晓了他们的计划,还将计就计和季宜灵一同进这密林,就是为了逼他现身,暴露他和灵儿的关系。
易峥虽是武将,但朝中局势许大人已经和他说了很多次。
他的存在就是为了抑制周家人和霍氏向军中伸手,可如今他俨然成了季太后那边的人,许大人会如何想他。
季宜灵被人搀扶了起来,她脸色惨白,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慌的,如果方才易峥不出手,她真的就死在那箭下。
怪不得裴月姝方才敢拿箭指着她,她竟然真的敢。
可这次刺杀是她策划的,虽然那些人都处理得干干净净,但难保会有遗漏,这支箭为她洗清了嫌疑,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就是易峥,该死的,这让她该如何解释,她还想着将易峥留在许英才身边做内应,可这一下全完了。
她也只能虚张声势道,“易将军救了哀家的性命,哀家感激不尽,只是哀家以前从没有见过你,不知你方才口中叫的人是谁?”
易峥的反应也快,“臣流落在外时认了一个小妹,唤作灵儿,臣下意识就叫了妹妹的名字,无心冒犯太后。”
“原来如此。”她说完就被人扶着离开。
这番解释也说得通,不过信不信就难说了。
周长风带着几具尸体过来,那些都是潜逃的刺客。
“太后,猎场在周大将军的严防死守下还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可见周大将军难以胜任,有懈备之嫌。”殷常道。
众人皆知周长风是她的亲舅舅,她若是为他说话那就是偏私了。
“嗯暂革周长风一应职位,回京后在家中歇几个月好好反省吧。”
“臣谨遵懿旨,只是臣实在不放心太后和陛下的安危,不知是谁接任臣。”周长风立即跪下,脸上并无半分怨言。
许英才顺势站出来举荐了好几个人,唯独最优秀的易峥被他漠视,可见他已经相信易峥是季氏的人。
怕弄得人心惶惶,太后遇刺一事并没有传扬出去。
季宜灵回去后,屏退了所有人,坐在床上想着接下来的对策。
裴月姝怕是已经忍耐不住了,即便她不出手,她也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太后,季大人求见。”
“不见,让他走,我不想看到他!”季宜灵不用想都知道他来见她是为了什么事。
当初因为易峥,他们父女险些反目,不过现在她已经是太后了,易峥手里有兵,他再也无法掌控他们。
又过了几日,圣驾回銮。
季宜灵知道现在是紧急时刻,忍着没有去见易峥。
可易峥一直记挂着她,哪里能忍耐得住。
“灵儿,我听说你又病了。”
找到合适时机,易峥偷偷进了季宜灵所在驿站的房间。
季宜灵是装病的,“你怎么来了,若是被人看见,我们就完了!”
听到她没事易峥就放心了,他将她抱进怀里,“灵儿,别争了,跟我走吧,我愿意把我手上的兵权交给裴太后,只为换你平安离开皇宫。”
季宜灵出了一身的冷汗,“你去找裴月姝了?”
易峥摇头,他还没那么傻。
季宜灵松了一口气,易峥什么都不知道,她对裴月姝做的那些事情足够裴月姝杀她几十次了,她是绝不可能会放过自己。
哪怕真那么说了也不过是骗他的。
“我走不了。”
“为何?在宫里受委屈的人是你,你都已经不追究了,我还献上了兵符,他们为何不放我们走。”
自那日后,易峥心中就有一种预感,他们是玩不过那个女人的。
可他不知道,他心中那个洁白无瑕的大小姐进宫后无恶不作,好几次都险些要了裴月姝母子的命。
“我爹不会允许的。”季宜灵烦躁地从他怀里出来。
易峥沉默了片刻,但还是选择告诉她,“灵儿,季氏已经自身难保了,你只需考虑自己,旁的就不要再想。”
“什么意思?”季宜灵瞪大眼睛。
“许英才透露给我的,季氏想扶持燕王的孙子,不仅如此,他们还和西域的几个部落勾结,霍家迟早都要吃掉季氏的,这将会是最好的理由。”
季宜灵后退几步,她身为太后,竟然不知道这件事。
是啊,自打她无法从裴月姝手里抢到一丝权利,又一直卧病在床后,父亲已经很久没有给她写信了。
这是觉得她无用,都不打算让她参与任何事情了?
季宜灵流下眼泪。
果然,被抛弃的时候,是不会有人给你打招呼的。
她这么多年在宫中稳坐后位,即便萧玄誉知道她害了很多人也害了他的孩子,他也没办法惩处自己。
如今季氏不再需要她,等着她的只有死路一条。
“伏桐,我只有你了”她在他怀里失声痛哭。
“别怕,我一定会带你走的。”
季宜灵发泄完情绪,和他商议起该如何逃走,即便她知道裴月姝不会放过自己,却也只有这最后一条生路让她选。
“交兵符就不必了,我们要做的是利用这兵符制造混乱,我们方能有机会逃走。”
“我都听你的。”易峥脸上满是心疼之色。
翌日,圣驾照常起程,午时有宫人端着热腾腾的饭菜送进皇帝由十六匹马拉的皇撵中。
长极这些日子在草原上疯玩,雪白的脸晒成了蜜色,回程的路上无聊,他倚在娘亲身边听娘亲念书。
母子俩正要用午膳,外面传来了贺兰辞的求见声。
裴月姝让他进来。
“贺兰叔叔,你吃饭了吗?”长极放下勺子问。
贺兰辞先是行礼,“禀陛下,臣还没有。”
裴月姝让人取来一副碗筷,“那便一同用膳吧。”
贺兰辞笑道,“那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里都是自己人,而且长极还只是个小孩子,就更不拘什么食不言的规矩
贺兰辞学识渊博极为善谈,每道菜他都能引经据典说出一个有意思的小故事,哄得长极多吃了一碗米饭。
哪怕吃饱了也缠着贺兰叔叔再给他讲几个故事听听。
鸢尾在一旁感慨道,“当初该让贺兰大人去上书房给陛下当老师才对。”
裴月姝轻笑,霍弛自从去了上书房,长极就越发怕他,谁让他总是板着张脸,一点都不会哄孩子,甚至还动手教训过长极。
可这不过是给他们父子两人相处的机会,旁人再好也无法比拟。
午膳撤下,鸢尾抱着长极去睡午觉,贺兰辞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
裴月姝点点头,“届时你多注意那两人,千万别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贺兰辞瞬间明白她的意思,颔首称是。
贺兰辞几乎日日都要去太后的车轿,众人看在眼里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偏偏四王爷跟个瞎子一样,恐怕都忘记了先帝交给他的那份遗诏。
殷常和许英才无比心累,想上门提醒,但又恐裴太后发现什么,只能再耐下性子继续等待。
再有两日就要抵达京城,两位太后和皇帝入住皇家设立的驿站,其余人则是在周边扎营。
能陪着圣驾出来巡游,看上去是天大的好事,其实这一路都极为不易,除了那几位最尊贵的主子。
大家本就睡得不踏实,半夜地面还传来震颤,像是有千军万马杀了过来。
顿时外面的人乱作一团,生怕有反贼要趁势造反。
结果还真如他们所料。
将近七千兵马杀向驿站,手持火把几乎要将四周的天照亮。
侯平就是许英才推荐,接替周长风负责圣驾安危的人。
这么晚了,他也依旧带着侍卫在四周巡逻,听到声响立即调集所以侍卫,再让人去通报太后和两位大人。
“太后不好了,鞍山营反了!他们是易峥将军麾下,口口声声说太后冤杀了他们将军,誓要为易峥报仇!”
“荒谬!太后何时杀了易峥,这分明就是有心人挑拨!”鸢尾皱眉道。
其余几个丫鬟都面露担忧,虽说保护圣驾的人手远超叛军,可这兵荒马乱的,谁知道会出什么意外。
外面动静太大,长极也被吵醒,银翘拿了毯子将他裹住送到裴月姝身边。
“娘,外面发生什么事了?”他揉着惺忪的眼。
“外面有人造反,长极怕不怕?”
长极摇头,“只要在娘亲身边,长极就什么都不怕。”
裴月姝亲了亲他的额头,“好孩子,这次娘要带你出去见他们。”
“嗯,长极是皇帝,这都是长极该尽的职责,而且亚父说了,我若是英勇无畏,天下臣民都会敬我服我。”
裴月姝欣慰地笑了,让人给长极穿好龙袍。
不多时,裴月姝就牵着长极的手出现在了两军阵前。
长极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阵仗,中间应当是发生过冲突,死了好几个人,血淋淋地躺在地上。
他还只是个三岁孩子,本能地会无措害怕,会哭泣寻求亲人的怀抱,可是娘亲的手掌是那样温暖,眼神中满是对他的爱。
他仰头看她,突然一点都不害怕了。
“太后,陛下,这边危险,您还是去驿站等候,这里只管交给微臣。”侯平道。
“无妨,让他们的将领出来,哀家要问他们几句话。”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想到太后会带着小皇帝出来。
太后一介女流,脸上没有丝毫惧意也能说得过去,奇的是幼帝。
他才不到四岁,小小的一个人儿穿着威严的龙袍,一只手背在身后,腰背挺直,肃着一张小脸,眼神丝毫没有乱瞟,让人不由感慨一句,哪怕龙子尚小,也极具帝王之势。
侍卫们齐齐弯腰让出一条道路,此刻他们将为拥护这样一位皇帝为荣。
叛军也没想到太后和幼帝会亲自来与他们当面对质,当即没了三分底气。
“哀家记得你,你随霍太尉征讨冀北,立下战功,陛下论功行赏封你为中郎将,赏银千两,吴将军,大晋从未薄待你们,为何要造反?”
吴畅当即下马,拱手道,“禀太后,陛下,下官只是想寻求一个公道。”
“何人的公道?”
“易峥将军,他立下赫赫战功,太后为何只因为他救下了季太后就要置他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