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阴沉沉的,看来还要下雪,明日就是除夕宫宴了,作为瑞王妃,她肯定要和谢谨一起去宫里赴宴的,想来谢谨今晚一定会找自己嘱咐几句的。
不出所料,晚膳后,暗香正在帮萧玉准备明日穿的衣裳。
谢谨来了,没什么表情地交代了一句。
“明日宫宴,你守住自己瑞王妃的本分。”
“王爷放心,我还是那句话,不该说的,我不会说。”
谢谨冷了冷脸,心想先前在太后面前没告状?他才不信,否则怎么会有安嬷嬷上门找他谈话?
口是心非的女人!
想着明日宫宴上,太后肯定不会出现,萧玉作为瑞王妃,也不可能擅自离席,但太后有可能召见她。
他警告萧玉别乱说话,其实他也明白,太后身子不好,以萧玉的性格,也不会多说什么的,因此,警告过后便没多说,就离开了,一刻都不愿多待。
清晨起来的时候,又飘起了大片雪花,谢谨犹豫了一瞬,还是钻进了马车。
萧玉今日穿了水红色羽纱面上衣和同色百褶罗裙,裙摆上绣着玉兰花暗纹,配着綰色滚边夹袄,外面裹着白狐雪裘,精致的小脸裹在毛茸茸的领子里,肌肤盛雪,眉目如画,谢谨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不知为何,就让他想起了那年,他们在杏花树下玩,如雪般的杏花纷纷落下时,萧玉扬起那巴掌大的小脸,惊呼着真美。
而他头一次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就是他未来的妻子,那时候他很高兴,还牵着她的手,在纷飞的杏花雨中奔跑。
最后,跑累了,小姑娘扬起脸问他。
“谨哥哥,我们以后真的要成亲吗?”
他记得,当时心都快化了,用手刮着她的鼻子。
“怎么?玉儿不想嫁给我?”
小姑娘有些害羞,脸上红霞飞起,轻轻地摇头,“想”。
就是那一个“想”字,让他整整失眠了一个晚上,想象着未来的美好。
可什么时候两个人就变了呢?
“你还记得那年杏花树下吗?”
不知怎的,谢谨竟问出了口。
萧玉紧了紧雪裘,有些诧异地看着谢谨,见他黑幽幽的眸子紧盯着自己,心里暗想这会儿怎么想起这个了?莫不是脑子坏了?
只是当年再美好再憧憬,如今也是物是人非了!
“都过去的事了,王爷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是啊,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还想它做甚!其实问出口谢谨就后悔了,今日是看到下雪,被影响了心情?
无论是他或她心里,那些过去是真实存在的,但两个人已经不可能回到过去。
见他突然冷了脸,萧玉觉得他莫名其妙,也垂眸朝外望去。
外面雪花飞舞,倒是像极了那年的杏花如雨。
她记得杏花林中的少年如玉,执着她的手,说着“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少年眉目如画,清脆的声音随着杏花飘落,直落进她的心里。
那时候的他们,很天真。
她还记得自己傻傻地问,“谨哥哥,你以后会娶很多女人吗?”
谢谨那信誓旦旦的模样至今还记在脑海里,“我才不要其它女人,我只想娶你一个。”
可惜,往事如烟,世事难料。
他是如愿娶了她,却也变了心,不仅娶了别人,还在大婚之夜害了她。
心里很平静,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没有了那种钝刀子割肉般的痛感。
许是从他变心的那一刻起,萧玉就已经认清了现实。
眼见宫门在望,萧玉收了心,瞥了谢谨一眼,他的脸色晦暗不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年的如玉少年,终究还是消失在了滚滚红尘。
宫门口已经一排的马车,先到的人家已经陆续往里面走去。
这会儿雪不太大,但路上已经薄薄一层,走起来有些打滑。
玉颜扶着萧玉走得有些慢,谢谨先她们几步,走一段便慢下来等一等,让旁边一起进宫的人有些侧目。
旁人都是夫妻几乎并排走,有些甚至让妻子扶着自己的手臂,没有像他们这样的,倒有些另类。
萧玉也不管别人如何看,只慢慢走着,生怕摔倒出丑。
“四弟?”
一个长得与谢谨有几分神似的男子叫住了谢谨,身旁一个端庄秀丽的妇人正挽着他的手臂。
萧玉抬头望去,那人黑色狐裘大氅加身,桃花眼里波光潋滟。
“见过二哥,二嫂。”
谢谨冲他行了礼,萧玉也随着见了礼。
这对夫妇便是辰王谢晋和辰王妃佟氏。
“四弟妹不必多礼,四弟,这雪天路滑,你怎能不照顾着四弟妹,瞧她走得多辛苦!”
佟氏笑着开口,语气里尽是关怀之意。
辰王倒是上前一步,拍了拍谢谨肩膀,悄声附身在他耳边低语。
“四弟,放着如花美眷不疼惜,莫等失去了再后悔哦!”
说完后还刻意扫了一眼萧玉。
这副形态只让谢谨心里有些瞧不起,在他眼里辰王是个喜欢扎在女人堆里的好色者,可女人才最是容易误事的!这个二哥虽然伪装得好,但好色也是真的。
谢谨此刻还不知,以后的某一天,辰王的这句话,竟是一语成谶。
眼下他只觉得辰王是在嘲笑他,因此脸上浮现了一丝疏离的笑。
“不敢跟二哥比,一院子的莺莺燕燕,二哥忙得过来吗?”
辰王脸上笑意放大。
“忙不过来也得忙,看着也养眼呀!四弟若是喜欢,我那里有几个唱曲儿的,那小腰儿……啧啧!送给四弟把玩一番?”
谢谨懒得跟他说话,轻扫他一眼,迈步朝前走去。
辰王喊着“四弟”也追了上去。
剩下萧玉与辰王妃由下人扶着,慢慢朝前走。
“说起来,四弟妹还未曾到府上做过客,什么时候有空,等春日来了,我给四弟妹下帖子去辰王府赏花?”
“二嫂客气了,我那妹妹如今在你们辰王府,倒是劳烦嫂嫂平日里多照顾着些。”
提起萧容,辰王妃脸上的笑僵了僵。
“那是,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倒是没想到,萧庶妃竟然愿意到辰王府来。”
这话本是讽刺萧家堂堂首辅之女,竟甘愿做妾,反正这脸面早就丢尽了,早在萧容进辰王府的时候,谁没议论过几句?
脸面这东西值多少钱?萧家都不在意,萧玉在意个什么劲儿!
“我前些日子回萧府,听母亲说二妹妹有了身子,妹妹倒是恭喜二嫂,辰王府又要添丁了!”
辰王妃绞了绞帕子,轻轻应了一声,心里倒是恨得直痒痒。
早就听说萧容是个娇纵惯了,没什么脑子的,想着辰王过几天就厌了,没想到她竟是好手段,竟让辰王流连忘返,孩子还没生下来,就让辰王给她升了位份。
她已经冲萧容下了几次手,都没有得逞,反倒让她有了警惕,还找了辰王让她做保,若萧容生不下孩子,就唯她是问。
辰王妃岂能不恨?无论如何,她都得想尽办法保住她的孩子。
想那辰王,后院女人不少,除了辰王妃给她生下的两子一女,还有两个庶女,庶子倒是一个都没有,其中少不了辰王妃的“功劳”。
今日见了萧玉,她倒是觉得萧容若生下一个庶子,也不一定是件坏事,她的两个儿子已经长大了,若是有个得力的庶子,自己好好培养,以后也能扶持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