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下葬,各地有各地的风俗。
比如说什么上梁、上香、摆供品、踩院子、烧纸、跨火盆之类的。
我们那边的风俗比较简单,下葬之前要绕着家里的院子转上三圈,寓意最后告别,走之后就不许再阴魂不散,从此往后,只可庇佑后代,不可纠缠子孙。
只见在狐狸们的簇拥下,我爷的棺材被缓缓抬起,绕着院子一圈一圈的走,眼看就走了三圈。
院子里的狐狸都已经通了人性,见到我爷的棺材马上就要出门,一个个都跟着哀嚎起来,那声音呜呜的很是凄厉。
这时候老杨瞎子点了一把纸钱,抬手往天空中一扬,大声的说:
“师哥一路走好!你尽管放心,往后我替你照顾狐君!你安心去吧!”
小玖也跟着说道:
“爷爷放心,等我和狐君成婚之后,他就不再是孤身一人,余生的一切,我都与他风雨同舟。”
听到这些真切的话语,看着我爷的遗体来到门前,我顿时觉得鼻子酸酸的。
我意识到,这是爷爷最后一次踏出这扇门了。
从此以后,家里再也没有爷爷,爷爷也再也回不到家里。
我小声的告诉他:
“爷,您放心走好,我不会辜负您的期望,一定会学好玄门道术,把祸害您的四大仙家都给杀干净,报这血海深仇!”
这话说完,我便捧着爷爷的遗像,走在前头,昂首挺胸,迈步踏出了我家的大门。
而在我身后跟着的,是浩浩荡荡的狐狸。
各种颜色的狐狸凑在一起,像是一块巨大的貂儿,爷爷的棺材就摆在这块貂儿上面,被狐狸们抬着往前走。
结果刚走出老家的院子,还没来得及走出林家堡,我就看见在村东头的路上,冒出来一道道人影。
我先是一愣,以为这群人晚上吃饱了撑的,出来遛弯消食。
后来却看到这群人成群结队,居然朝着我们送葬的队伍走来。
小玖低声说道:
“狐君,我咋觉得这群人是奔着咱们来的?”
我也看了出来,他们显然是奔着我们来的。
我心说,他们难道是来送我爷最后一程的?
但我马上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村里人显然没有这么浓的人情味。
他们要是真有这份心,也不会足足等到我爷过了头七才出现。
该来早就来了。
果不其然,便在此时,我听见领头的人大声喊道:
“林狐君,给我站住!你爷爷不许下葬!”
一听这话,我胸中的无名怒火嗖的一下就窜了上来!
“什么东西,我爷去世的时候村里一个人都没来过,就像死绝了似的,我爷下葬的日子,反倒一块冒出来拦路,不许我爷下葬,你们还是人吗?良心都让狗给吃了吧?”
那领头的人大步流星走上前来,我这才看清楚他的真面目。
他竟然是林家堡的村长——林三有!
这林三有和我们家虽然没什么血缘关系,但我爷年轻的时候可没少照顾过他。
听说以前秋收的时候,林三有家的苞米收不完,我爷还带着我爸去他们家的地里帮过忙,说起来也算是老交情。
可如今这个村长林三有,却铁青着脸,一脸煞气的拦在路中间,身后还带着不少其他村民,横竖不让我爷过去。
“林狐君,让这些狐狸精把你爷的棺材放下!今天说什么也不能让你爷下葬!”
他用村长的语气蛮横的命令道。
我本来就在气头上,看到他这副的嘴脸更是来气,忍不住骂道:
“滚你妈的,今儿个谁敢拦着我爷下葬,我敲碎他的脑袋!村长也不例外!”
话音未落,林三有的背后猛地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林狐君!怎么和村长说话呢?没大没小的!果然是你爹和狐媚子生的野种,一点教养都没有!”
我循声望去,却看到了一个我做梦也想不到的人。
那人就是我二爷爷,也就是我爷的亲兄弟!
我爷去世,我爹妈还惦记着让他帮我爷办后事!
结果这老王八蛋,居然躲在村长后面,背刺老子,说我是我爹和狐媚子生的野种。
我越想越生气,也顾不上他是我长辈,破口大骂道:
“去你大爷的,我看你倒像个野种,我爷一辈子光明磊落,怎么有你这么个完蛋玩意兄弟!真他妈晦气!”
二爷爷被我骂的狗血淋头,当场气得吹胡子瞪眼,跺着脚道:
“小瘪犊子!真他妈没大没小,快请道爷出来,今晚上必须把他们一家邪祟都给除掉!”
这时我看见林三有背后又闪出一个人。
这人是个道士,穿着一身蜡黄色的道袍,披头散发的,留着两撇八字胡,手里拎着个桃木剑,倒是比入云龙那伙道士更逼真一点。
“无量天尊!”
那道士唱喏一声,朝着我爷的棺材一指,大声的说,
“此人勾结狐妖,为祸乡里,是为邪祟!不可下葬入土,必须即刻铲除干净!”
说完忽然从袖子里摸出一张黄纸,上面用朱砂写着一堆乱七八糟的符咒。
我还没学这些玄门道术,根本看不懂这符咒是什么意思。
小玖看了一眼,却是脸色一变,沉声道:
“好歹毒的牛鼻子啊,咱爷都已经去世了,死者为大,这牛鼻子居然还想在咱爷身上用雷符!”
我一听,顿时脑瓜子都要气炸了。
“啥?这是啥符?雷符?”
那道士也不否认,冷哼一声说:
“想要彻底祛除邪祟,必须要引一道天雷,破碎他的肉身,让他形神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话音未落,我啪的一口痰就啐了上去。
我真是气急了,浑身都在发抖,骂道:
“狗日的牛鼻子,你敢劈我爷试试!你敢伤我爷一根汗毛,我他妈弄死你!”
那道士冷哼一声,指着我问林三有:
“村长,这便是那和狐妖订下姻亲的野种?”
林三有满脸的鄙视,说:
“道爷,就是他!您手上雷符还富余吗?要不然也给他一道天雷,把他和他爷一块劈了得了!”
那牛鼻子道士抹了抹道袍上的唾沫,狞笑一声:
“贫道正有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