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在沛县门口追上了刘盈。
严格来说, 不算他追上了刘盈,而是刘盈停了下来。
刘盈站在驴车上对城门喊道:“沛县刘盈回来啦!乡亲父老快给我开门!”
刘邦到达时,沛县乡亲父老正打开城门,将刘盈迎进去。
沛县谁不认识刘盈?
他们都环绕在刘盈身边, 笑着对刘盈嘘寒问暖。
刘邦到达时看到这一幕, 转头对萧何道:“都不知道谁是沛公了。”
萧何敷衍:“你是沛公, 他是小沛公。”
刘邦笑骂道:“什么沛公小沛公, 你最好别被刘盈听到。若他听到,定会说他当沛公, 让我当老沛公。”
笑完之后,刘邦下马挤进人群,把刘盈捉住。
“阿父,你好慢。”刘盈永远不会寻找自己的问题。
刘邦把刘盈丢给萧何,和乡亲父老打招呼。
萧何把刘盈拖离了人群:“接手沛县的事,应该交给你的父亲。”
刘盈坏笑:“晚啦。谁让阿父威胁我, 要把我踢下马车。现在打开沛县城门的是我刘盈哒!”
萧何听着刘盈奇怪的语气词, 叹了口气:“你,唉,现在你的父亲很需要声望……罢了, 我和你说这个,你也不懂。”
“萧伯父, 你是看不起我吗?我当然懂。现在阿父要造反自己当皇帝,为了招来更多投靠的人,当然要为他造势。”刘盈不满道。
萧何问道:“你既然知道, 为何……”
刘盈打断:“但这和我抢阿父的风头有什么关系呢?如果阿父被我抢了风头, 就说明他没用, 没资格拥有大风头。那些人来投奔我不也一样?”
萧何打量刘盈, 用眼神告诉刘盈,不会有人来投奔一个垂髫孩童。
刘盈抱着手臂笑道:“对啊,没人投奔一个孩子,那么来投奔我和投奔阿父有区别吗?”
萧何看向已经与沛县乡亲父老打成一片的刘邦,道:“不一样。”
刘盈摇头:“伯父,我知道你很谨慎,也知道你在担忧什么。但阿父不一样,我越厉害,越抢他风头,他越安心。你懂这叫什么吗?”
萧何道:“大度?”
刘盈神秘兮兮道:“受虐倾向。”
萧何:“……”
他后悔了。他就不该以为能和刘盈正常地、严肃地对话。
刘邦打完一圈招呼回来,见萧何神色扭曲,无奈道:“那小祖宗又说什么了?”
刘盈道:“我还以为你要说……”
他干咳了一声,高声道:“萧何,刘盈那个竖子又说什么了!”
刘邦狠狠按了一下刘盈的脑袋,恶声恶气道:“不,你不是竖子,是我祖宗。”
萧何想把郁闷的心情转移出去:“他说你有受虐倾向。”
刘邦鼓着眼睛:“啊?”
萧何把他和刘盈的对话复述给刘邦。
刘邦皱眉:“喂喂,我现在才拥有了沛县,前程还不明朗,你都谨慎到劝说盈儿守拙,免得被我忌惮了?难道你还真信盈儿的胡说八道,信我解除了他的兵权?”
刘盈捧腹大笑,一边笑,一边用脑袋去撞刘邦。
刘邦挡住刘盈作乱的脑袋:“萧何,你想太多太远了。”
萧何道:“我不是担心你忌惮他,是担心他显露太过,被你的敌人记住。”
“会有人来刺杀他?”刘邦被萧何一点,觉得还真有可能,唏嘘道,“那刺客真可怜。”
萧何:“……”
他转身走了。
他后悔了。他就不该以为能和刘邦正常地、严肃地对话。
萧何离开后,刘邦低头对刘盈挤眉弄眼:“他除了怕人刺杀你,也担心将来我忌惮你。”
刘盈也对刘邦挤眉弄眼:“阿父,你要好好反省,为何会在萧伯父那里留下你心胸狭隘的印象。”
萧何没走远,听到了父子俩并未放低声音的嘀咕。
他脚步一顿,然后脚步加快。
他后悔了。以后他再管这对父子的关系,他就不叫萧何!
刘邦的后续部队姗姗来迟。
韩信正想让队列喊个口号什么的,以展示义父军队的雄风,震慑未知的宵小。
曹参、王陵、卢绾等刘邦的好兄弟们根本不理睬韩信的发号施令,径直骑马跑到刘邦和刘盈身边,挨个摸摸灰兔的脑袋,对刘盈举高高。
“不愧是灰兔,真厉害!”
“它腿这么短,怎么跑那么快?”
“都说了是神异了。”
“西域的驴都这么厉害?”
“可能只是盈儿的驴厉害。”
“难道不是盈儿厉害吗?”
韩信默默放弃给义父壮声势,去安排军队驻扎了。
他的义父和叔伯们就根本不需要什么声势,就是一群泥腿子!
同样是泥腿子的韩信愤愤不平。
刘邦都被兄弟们挤了出去,他骂了几句,也没人理睬他,都在稀罕驴车和驴车战神刘盈。
“我现在觉得儒家还是有用的,至少能教教那群人什么是上下尊卑。”刘邦对韩信抱怨道。
韩信敷衍地应了几句:“义父,你是去指挥兵卒安营扎寨,还是到一边去别干扰我指挥兵卒安营扎寨?”
刘邦骂道:“你这竖子也不知道什么是上下尊卑!”
韩信不耐烦道:“赶紧,兵卒还等着。”
刘邦便骂骂咧咧和韩信一同指挥兵卒安营扎寨了。
他指挥一句,骂韩信两句。
韩信都当耳边风。
刘盈烦了叔伯们的啰嗦,解开了灰兔身后驴车的束缚,骑着驴挨个踹了叔伯一脚,夺路而去。
“唉?你被驴踹了。”
“你不也被驴踹了!”
“我没被驴踹倒啊。”
一群草根嬉笑打闹,你推我攘,询问周围旁观的乡亲父老,寻着刘邦走去。
在刘邦夺得沛丰时,天下已经巨变。
陈胜吴广起义的消息传到哪里,哪里就有兵变。
无论是曾经的六国旧士人,还是连姓氏都没有的黔首,都拿起手边能寻到的武器,朝着大秦的官府杀去。
太阳啊太阳,你什么时候能灭亡?我愿意与你同归于尽!
楚地皆反;齐、魏、韩、赵、燕大部分城池竖起反旗;只秦地暂时还未有烽火。
陈胜自立为张楚之王后,派遣将领到各地攻城略地。
陈胜派出的将领占得一城后,多自立为王。
这时六国旧贵才趁势而起,拥立六国旧宗室为王。
但值得一提的是,六国旧宗室为王者大多没有权力,只是傀儡王。寥寥无几有权力者,都离六国亡国之君的血缘很远,且大多生活都十分困窘,沦为黔首。
这一场狂风暴雨是完完全全黔首掀起的反叛。
在刘邦占领沛县时,历史中另一个天命人物……天命人物他叔父,也举起了反旗。
就算是楚国名门之后,项梁起兵时也是打着响应张楚陈王的旗号。
无论起兵者站在什么立场,又会走向何方,这时上到六国宗室旧贵,下到刘邦这样的黔首小吏,起兵时都会喊一声陈胜的名字,尊张楚为首。
消息传到咸阳,赵高正在与李斯政斗,而李斯还不知道赵高在与他政斗。
李斯如一个正常的大臣,向胡亥上奏天下民乱,并请求胡亥暂停徭役。
正常君王在这个时候都不会再弄什么徭役,哪怕将来要继续穷奢极欲,也要平定民乱再接着奏乐接着舞。
但亡国之君都不是正常君王。
他们甚至不是正常人。胡亥也不是。
蒙毅离开时留下后手,挑起了胡亥和赵高的矛盾。
他身在骊山守陵,也在关心朝堂和天下。
虽然秦始皇认为他驾崩之后,无论是谁当皇帝都无法挽救大秦,但蒙毅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大秦崩塌。
当他奉承胡亥,把自己和蒙家从危险中救出来,现在咸阳城中只剩下他一人,不担心牵连家人后,他便有了勇气做点什么。
蒙毅见到李斯奏请暂停徭役,以为胡亥会准许。
虽然胡亥残忍,想要杀尽兄弟姐妹和前朝忠直老臣,但这也可以说是胡亥为了集中权力。对于一个帝王而言,并不算能力上的污点。
胡亥在秦始皇面前一直表现得很机警,不然秦始皇也不会疼爱他。
蒙毅以为,胡亥当是看得清天下大势,知道该怎么做的。
等胡亥支持李斯而反对赵高,以赵高的权势,胡亥肯定会被短暂压制,然后来寻自己问策。
到时自己就重回朝堂,借黔首谋反的大势压制胡亥,引胡亥做秦皇该做的事。
蒙毅在茅草屋里等着,等来的消息,却是李斯和他留在咸阳的儿子被施以俱五刑的消息。
蒙毅虽恨李斯背叛君上,但得到李斯惨死的消息后,仍旧愕然不止,悲愤不止。
“俱五刑……李斯可叛国?”蒙毅问道。
章邯摇头。
“他可忤逆君上,出言不逊?”蒙毅又问道。
章邯道:“如果劝君上暂停徭役,积极平叛算忤逆君上,出言不逊,那就是了。”
蒙毅深呼吸,双手狠狠捶在席上。
章邯劝道:“现在君上已经对赵高偏听偏信,请上卿回朝堂,否则大秦有危!”
蒙毅不理解,自己已经在胡亥心底埋下了怀疑的种子,胡亥为何还能对赵高偏听偏信。
章邯也不理解,只能把自己见到的事描述给蒙毅。
胡亥和赵高的相处模式很简单。
胡亥喜欢享乐,不喜政务。赵高便支持胡亥享乐,独自包揽一切政务。
当有人劝胡亥理政时,赵高便劝胡亥杀了劝谏的人。
皇帝地位至高无上,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无论是修大宫殿,还是日日在后宫宴乐,都是皇帝的权力。
朝中麻烦的琐事,就应该让大臣来做,这是大臣的责任。
蒙毅再次不敢置信:“胡亥就信了?就听了?”
章邯黯然点头。
蒙毅深呼吸,深呼吸了几次胸口也闷得仿佛窒息。
“原来肆意享乐就是皇帝了。”蒙毅笑出声来,“看来就算我回朝堂,也没用了。”
他之前的助纣为虐,不过是趁着胡亥要残杀兄弟姐妹和忠直之臣的时候,抢先猜出胡亥的心意,给胡亥指一条杀伤力不太强的路。
但现在回朝堂,他真的不知道哪条路的杀伤力最弱。
六国纷纷独立,大秦统一天下不过十二三年,控制地盘居然只剩下了关中秦地,仿佛回到了战国。
这时间唯有集中全力,再出关中,重灭六国者一条路可走,别的路都是死亡。
章邯神情深沉道:“蒙上卿,赵高能帮君上处理政务,你也能。”
蒙毅不语。
章邯焦急道:“难道这时候你还在犹豫吗?”
蒙毅的视线投向窗外。
章邯道:“难道上卿要为了惜命而背叛先帝吗?”
蒙毅听到章邯的话,继续沉默。
他想的是,要不要为救秦而背叛君上啊。
因为君上只让他活下去,没让他救大秦。
被背叛时,君上认定,大秦已经无救,无需他再救。
“我……”蒙毅闭上双眼,停顿许久。
他又深呼吸了几下,睁开双眼:“你接下来想做什么?”
章邯道:“现在王离所率领的军团回归关中需要时日,我想让君上赦免骊山刑徒,组成军队镇压叛贼。”
蒙毅道:“朝中已经无人能领兵。”
章邯道:“我领兵。”
蒙毅瞪着章邯:“你领兵?”
章邯颔首:“对。我来领兵。”
蒙毅又闭上双眼,再次沉默良久。
他保持着闭上双眼的模样,双手撑在身体两侧,从草席上站了起来。
蒙毅睁开双眼:“我与你一起上奏。”
章邯拜首。
……
“蒙毅回到了朝堂,不仅让章邯率领骊山刑徒镇压我们,还让人送信去百越,让蒙恬率领百越兵团北上?”刘邦捋了捋胡须,“张苍,你言可为真?”
地位已经完全从张伯变成张苍的张苍,恭敬地拱手道:“此消息乃是咸阳博士传出,当是真的。”
刘邦不仅没有慌张,还笑着问正在玩剑的刘盈。
刘盈终于有了一把真正的小短剑。
“盈儿,你说蒙恬会回来吗?”
刘盈抬头,又垂首继续玩他的小短剑:“他肯定想回来,但百越兵团就不一定了。”
刘邦微笑问道:“为何?”
刘盈不耐烦道:“阿父,自己的事自己做,自己的问题自己想,什么都指望我,你还怎么成长。”
刘邦笑容消失。
虽然他的笑容经常因为刘盈消失,但这次他也很生气:“我是在考验你!”
刘盈玩着短剑抬头:“好吧,阿父,我也考验你,为何百越兵团不愿意回来。你说了我再说。”
刘邦:“……”
刘邦:“蒙恬才刚上任。他虽在朝中很有名望,但百越兵团的旧将离开秦地已久,已经在百越安家,恐怕不会轻易被他夺去兵权。如果秦始皇还在,蒙恬可能会得到兵权。但蒙恬还带去了秦始皇已死的消息,他想掌兵就难了。你的答案呢?”
刘盈嗤笑:“百越兵团的将士都是为了军功才提着脑袋去打仗,但秦始皇却骗了他们。原本承诺的家乡的沃土变成了百越的地,将士们背井离乡远离故土。现在大秦厚颜无耻让百越兵团来救自己,换做是你,你救吗?”
刘盈把短剑拍在席上,冷哼:“别说蒙恬,就是其他百越旧将想要归秦,也只有军队哗变一条路。”
“现在才想起来百越兵团?晚了!”
关中离刘邦还有一段距离。百越离刘邦也还很远。
刘邦只是与刘盈对天下点评了几句,就带兵离开沛县,开始他的攻城略地。
几月之后,刘邦夺下包括单父县在内的泗水郡和砀郡大部分城池。
吕太公热泪盈眶,带着家人衣锦还乡。刘邦自领泗水郡长和砀郡长的官职,升丰邑为丰县。
他任命吕泽为单父县令,镇守单父县;王陵为丰县令,镇守丰县;韩信为沛县令,镇守沛县。
韩信不领命:“不想留守。”
刘邦便另择雍齿为沛县令。
刘盈好奇地看着成为新沛公的雍齿。
原本历史中,雍齿镇守丰邑,然后投向魏国,两次打跑汉高祖,给汉高祖了一点小小的创业艰难震撼。
汉高祖也是因此才去向项梁借兵,入了楚怀王麾下。
现在雍叔父会再次背叛阿父吗?
如果这次雍叔父还背叛阿父,阿父丢掉的就是整个沛县,损失就大啰。
雍齿对这次任命很是不满。
为何韩信不想当沛县令,就让他去当?他也想攻城略地!
刘邦无奈:“我有什么办法?我麾下能征善战的人少,能镇守一地者也少。你再不同意,我就只能让曹参留守了。”
雍齿怒吼:“为什么不能让曹参镇守?!”
曹参笑道:“因为你打不过我。”
雍齿改口:“那为什么你要先选韩信,不选我!”
韩信没好气道:“因为他嫌弃我年轻,不想带我。如果我在沛县,说是我为沛县令,其实是萧伯父做事。阿父,反正沛县也是萧伯父做事,不如让盈儿当沛县令。”
雍齿赞同:“对啊,反正沛县令无用,让盈儿当呗。我不要留守!我要攻城略地!你是不是瞧不起我!你瞧不起我!我就另投他人!”
刘邦掏了掏耳朵:“你给我乖乖留下。刘盈那竖子是什么德性,你还不知道?一个人制不住他,沛县除了萧何,必须再设一个县令,在萧何忙碌的时候看住刘盈!就这么定了!”
刘邦抛下不满的雍齿离开。
雍齿气得捶胸顿足。
刘盈提议:“阿父实在是不当人。我听闻有个叫项梁的起兵了,声势非常浩大,又是楚国大贵族之后,看着就比阿父强。雍叔父,我们一起去投奔项梁吧!”
唉,留在沛县实在无趣,不如去敌人那里开辟新领地。
自己带着雍叔父这个大礼去投奔项梁,项梁肯定会对自己以礼相待,自己说不定还能和项梁的侄子项籍结拜呢。
等自己借着项梁的声势丰满羽翼,再背刺项籍,项籍肯定会爆出很多很多经验。刘盈想想就流口水。
雍齿脸上愤愤不平的神色消失。
他抱起刘盈。
刘盈疑惑:“雍叔父,去哪?”
雍齿苦口婆心:“盈儿,叔父知道你很有本事,但你还年幼,不要乱跑。乖,现在去上课,打天下的事交给你阿父和叔伯。你将来等着继承天下就好。”
刘盈挣扎:“我不要!”
雍齿牢牢抱住刘盈,骂身边的人:“还愣着做什么?快点备车,回府!”
他把刘盈塞到车上,看着在车厢里打滚的刘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刘季虽然非常令人厌恶,但对自己的信任还是令人动容。
不然他怎么不让夏侯婴、卢绾等人帮他管孩子?
王陵和吕泽都已经各自镇守一地,能勉强不被刘盈牵着鼻子走的人除了萧何和曹参,就只剩下自己与韩信。
萧何是真正的幕后砀郡长和泗水郡长,自己又打不过曹参。韩信不肯坐镇沛县,可不就只能自己当沛公了?
雍齿很清楚,但就是很气。
凭什么韩信闹一闹,刘季你就让韩信跟你走了。我都说了要另投他人了,你理都不理我!
亲疏远近,雍齿是瞧明白了,愤怒!
没人帮刘盈,刘盈又不能独自去作死,独自作死就会真的死了。
他只能暂时蛰伏,继续等待机会。每天吃饭的时候,刘盈就对一同吃饭的雍齿嚷嚷,要叛了阿父去另投他人。
吕娥姁以事务繁忙为借口,把儿子丢给雍齿寄养,自己跑得没了踪影。
她实在是受不了刘盈了,担心再气下去,会忍不住揍坏孩子。
雍齿今天又单手撑着脑袋,听刘盈嗡嗡嗡。
一个兵卒来报:“陈王的将军周市派来使者劝降,请将军献城魏王。”
雍齿没听清:“什么?一会儿陈王,一会儿魏王,那个周市究竟哪里来的?”
兵卒迷茫:“仆也不懂。”
雍齿看向万事通刘盈。
刘盈替雍齿解惑:“陈胜称王后,派将领四处攻城掠地。那些外放的将领要么自立为王,要么拥立六国旧贵为王。周市拥立魏国宗室魏咎为魏王,现在做了魏王的丞相。”
雍齿没兴趣道:“他若自立为王,我还能高看他一眼。他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地,却送给一个什么功劳都没有六国旧贵,今后部下封赏还要看那个没用魏王的脸色。周市既对不起提拔他的陈王,也对不起为他卖命的部将。”
雍齿把想要去看使者的刘盈拖回来,继续道:“把我刚才说的话告诉那个使者,让他滚。盈儿!小祖宗!别乱跑!”
刘盈气鼓鼓地回席上盘坐,双手抱着手臂,鼻子直喷气。
兵卒传话后,不一会儿又回来:“那使者说,魏王已经有了十几座城池。丰邑本就是魏国旧都,应当属于魏王。如果将军执迷不悟,他将屠灭沛县。”
雍齿乐了:“好啊,来,我倒是看他能不能攻破沛县。”
刘盈不满道:“雍叔父,你这样攻击力太弱了。放我来!我给周市写信!”
雍齿问道:“你要写什么?”
刘盈道:“当然是对他说,秦皇灭魏,魏还不如秦。六国旧贵自己能复国,还算值得尊敬。给一个没用的魏国宗室当狗,真是玷污了陈王喊出的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等大丈夫,就算屈居人下,也当屈居当世豪杰之下,无能六国旧宗室和他的狗,算个屁的豪杰!”
刘盈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且来攻打他阿父我!看看是谁屠灭谁!”
雍齿拍案:“说得好!来,给盈儿磨墨!就这么说!”
两人合笔,将信送了出去。
信不仅到了周市面前,也被魏王魏咎看到。
周市请求魏王发兵攻打沛县,魏王却摇头。
他苦笑道:“难道他说得不对吗?我确实是因你而被拥立,怎能让他高看一眼。周相,够了,现在秦才是大敌,不应内讧。等灭秦之后,自有新的诸侯盟主重新划定疆域。”
周市看着对霸业没有一点兴趣的魏王,很不解。
他先行退下,想着择日再劝。
魏王咎叹气。
他的目光落在刘盈写的书信上,自言自语:“刘盈,倒是个大才。若能归顺于我……”
虽然周市对魏国很忠诚,拥立了他为王,但……唉。
魏王咎手指轻点书简,不仅没有生气,还对刘盈十分佩服。
可惜,他关注了刘盈,刘盈却没有收到经验值。
周市虽然非王,在《史记》中也只有寥寥几语,比曹窋的记载还早,但他却给刘盈贡献了经验值。
刘盈收到周市的经验值后,找到了刷经验值的新路。
如果我写信把敌人和快要死的反王都骂一顿,是不是能安全收割经验值了?
刘盈说干就干。
他记得李斯的儿子李由马上就要和他阿父打仗,忙提笔帮他阿父写了一封骂书,提前帮他阿父宣战。
雍齿截下信,擦着满脑门的汗松了口气。
今日又阻拦了盈儿乱来……可恶的刘季!给我留的工作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