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星重很快从齐府告辞离去, 来到自家府邸的马车外。
瑞霖正欲搬脚踏让她上车,怎知蒋星重却直接对瑞霖道:“我有急事,你先带兔葵和燕麦回家。”
说罢,蒋星重甚至不给瑞霖反应的时间, 看准一条人少的路便大步离去。
“姑娘!姑娘!”瑞霖急得在身后喊, 车中的兔葵和燕麦听到蒋星重的吩咐时, 便急忙从车内掀帘推门, 可他们探出头来时,蒋星重已经走远了。
兔葵焦急地直拍瑞霖肩膀, 吼道:“愣着干什么?追啊!”
瑞霖连忙勒缰绳调转马头,可马车太多,调出来费了些功夫,再兼蒋星重走得太快,等他们三人出来时,已彻底不见蒋星重的踪迹, 只剩下道路尽头茫茫的黑暗。
三个人都愣了好一会儿, 瑞霖方才问道:“现在怎么办?”
兔葵神色惨白,讷讷道:“我也不知道。”
燕麦颤声道:“若不然听姑娘的,先回去。姑娘既然说了这话, 忙完肯定会直接回府。”
瑞霖和兔葵纠结半晌,最后还是只能按照蒋星重说的做, 先行回府。
蒋星重来到一处人少的地方,吹响了手中的鸽哨。她怕沈长宇离得太远,听不到, 故而吹了好几遍。
但没想到, 吹到第三遍时, 蒋星重便在夜色中看到了沈长宇熟悉的身影。
蒋星重面上出现喜色, 迎上前道:“长宇,你来得真快!”
沈长宇笑道:“你每次外出,公子都叫我暗中护着你,我怎会来晚?”
蒋星重心头熨帖,抿唇一笑,对沈长宇道:“你家公子今晚在哪里?宫里还是宫外?”
沈长宇道:“在宫里。”
蒋星重蹙眉道:“宫门已经下钥,看来今晚是联系不到他了。”
蒋星重拧眉想了片刻,随后眸中一亮,转头忙对沈长宇道:“你去趟东华门外的东厂庑房,那里应该有值守的人。你告诉他们,蒋掌班发现了齐府的秘密,叫他们今晚就行动,务必想法子将齐夫人带出齐府。到时候你就说是我朋友,装得像一点。”
今日在齐夫人,她下手虽然狠,但那两个嬷嬷终归会醒过来。一旦醒过来,发觉事情不对,难保不会出去告知齐海毅,那么齐夫人就会有危险,轻则转移关押,重则丧命。
所以今晚必须行动!可她的太监服饰,现在在穆尚宫府上,没法亲自去东华门外的庑房见东厂的人。
蒋星重催促道:“一定要快!”
沈长宇见蒋星重神色严肃,便知此事要紧,他点头应下,转身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蒋星重见沈长宇离去,浅松了一口气,便先往自己府中走去。
沈长宇很快便纵马来到东华门外庑房,庑房内当值的是两名小太监。
二人见沈长宇到来,面色微惊,跟着上前行礼道:“见过指挥佥事。”
沈长宇免了二人礼,吩咐道:“你们蒋掌班托我来告知,她已查到齐府密辛,叫你们抓紧派人,今晚秘密将齐夫人带出齐府。必须尽快。”
二人一听是蒋掌班的吩咐,忙点头应下,其中一名还似显露才能般的表示道:“傅指挥使已拨了锦衣卫到东厂,有二十人是常驻宫外的,我即刻便安排下去。”
沈长宇点头,跟着叮嘱道:“莫要告诉蒋掌班我是锦衣卫指挥佥事,只说今夜是她托付的朋友前来转达。”
二人身在东厂,前些日子陛下来的时候,孔公公便非常严肃地训诫过他们,有些事,不能叫蒋掌班知晓。他们虽不知为何,但晓得其中轻重。连忙再三保证,绝不叫沈长宇身份暴露在蒋掌班面前。
沈长宇叮嘱后,便转身离去。
两名太监,便以最快的速度,将蒋星重的命令传达给驻守在宫外的锦衣卫。锦衣卫挑出三名身手好的,便将带出齐夫人的事,安排了下去。
蒋星重回到府中,沐浴后躺在榻上。
黑暗中,蒋星重眼睛一直盯着拔步床上隐隐可见的雕花,迟迟难以入睡。
脑海中全是今日齐夫人跟她说过的那些话,时而愤怒,时而悲伤,时而感叹……若此番当真能救出齐夫人,叫齐项二人伏法,于她而言,也算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
不知过了多久,蒋星重方才在辗转反侧中入眠,但睡得不是很踏实。第二日寅时,她便在睡梦中惊醒。
醒后,她随便收拾了一下,甚至没有惊醒兔葵和燕麦,直接叫瑞霖套车,将她送去了穆尚宫府上。
抵达穆尚宫府上时,不过寅时二刻。
蒋星重还如之前一般,照旧进去换了衣服,带上头一夜提前叫沈长宇送过来的,装满首饰和现银的箱子,随后便用昨日沈长宇留在穆尚宫府上没有任何纹样装饰的马车,离开了穆府,赶去了东华门。
蒋星重来到东华门外时,宫门尚未打开。
她复又等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等到了卯时,方才见东华门徐徐打开。
东华门开后,蒋星重将马车弃在庑房外,带上箱子,便进了宫中。
她一路回了东厂,进了自己房间,将箱子放下后,便拿起瑞鹤宫灯,跑去悬挂在协和门上。
蒋星重看着门上的宫灯,神色有些凝重,希望言公子下了早朝,便会来找她。希望齐夫人,此番能脱离魔窟,平安顺遂地度过余生。
念及此,蒋星重便先行回了东厂。
她前脚刚走,后脚内金水桥值守太监张际,便摘下宫灯,匆忙离去。
蒋星重刚回到东厂,便见孔瑞从议事殿中探出半个身子,招呼道:“蒋阿满,来。”
蒋星重连忙上前,行礼道:“孔公公。”
王希音也从殿中迎了出来,一见到蒋星重便笑道:“刚才听洒扫的太监说你回来了,怎那般匆忙地又出去?”
蒋星重正欲找借口敷衍,怎知王希音却已对她道:“方才宫门一开,便有外头庑房的值守太监来报,说你昨夜下令将齐夫人带出齐府。可是发现了什么?”
蒋星重闻言,连忙问道:“可带出来了?”
王希音点头道:“你放心,齐夫人眼下已在城内安全之处,是咱们东厂在外头的落脚地点,之后你都会知道。有锦衣卫陪着她,你且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蒋星重连连道,一时脸神色都松快了不少。
王希音和孔瑞看向蒋星重的神色间,皆含赞许。东厂监视齐海毅好几日,但始终没能找到有用的东西。
而蒋阿满只出去两夜,只身一人的情况下,却已将事情办得如此漂亮。
念及此,孔瑞还是忍不住好奇道:“我实在好奇,阿满你是怎么做到的?”
蒋星重想了想,学着男人般爽朗笑道:“哈哈,这容易,你们不是常说我长得像女子吗?昨日齐府宴会,我便扮成女子混进了齐府。”
左右灯下黑,越不遮掩的东西,越显得真实可信。
王希音和孔瑞闻言齐齐愣了一瞬,随即二人相视一眼,又一同笑开。
蒋星重不知他们二人知晓自己身份,只当是对她的主意感到有趣,看他们笑,便也跟着笑起来,想让自己显得合群些。
怎知王希音和孔瑞看到她的笑意,笑得愈发开怀,王希音笑着对蒋星重道:“你这两日辛苦了,抓紧去歇息下。齐夫人很快就会去敲登闻鼓,咱们还有得忙呢。”
昨夜确实没睡好,蒋星重点头应下,行礼离去。
看着蒋星重的背影,王希音实在没忍住,笑着向孔瑞感叹道:“陛下看重的这位姑娘,着实是有趣。”
孔瑞点头,赞同道:“聪明,有能力。”
王希音跟着补充道:“但又不乏赤诚与纯粹。”
孔瑞又补充道:“性格爽朗,还有一身好功夫。”
王希音又道:“还很可爱,格外讨喜。”
说罢,二人复又齐齐笑开,这位姑娘,当真是他们这辈子见过,最鲜活,最有能力,最有趣的姑娘。这偌大的顺天府,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恐怕也就只有远在千里之外的秦韶瑛,能与之相较。
王希音和孔瑞在殿外站了一会,目送蒋星重关上房门后,便一道回了议事殿中。
蒋星重在东厂自己的小房间补了一觉,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许是齐夫人已经被救出来的缘故,这一觉她倒是没有那么多梦,睡得还不错。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在睡梦中,听到外头传来一阵鸽子的叫声。三三四,三三四……蒋星重一下惊醒,是言公子来了!
蒋星重一下从榻上翻身坐起,抱起箱子便朝外走去。
来到门外,蒋星重这才发觉,竟然已快至午时。她这一觉睡了这么久吗?
院中东厂的一众太监,正在陆陆续续从外头提着装饭菜的木桶进来,满院子都是饭菜香气。
见蒋星重抱着箱子往外走,一名提着菜桶的太监朗声喊道:“掌班,要吃饭了,还出去呀?”
蒋星重朗笑着回道:“一点琐事,待会儿就回来,你们先吃着。”
众人连连点头,催促她早些回来。
蒋星重笑着出了东厂,直奔上次与言公子见面的影壁后。
待她抱着箱子绕过影壁,正见那抹清贵的身影,盈盈立于晌午的树荫下,手里还提着上次那个食盒,想来又给她带了午饭。
望着他熟悉又俊逸的侧脸,蒋星重的心蓦然一颤,忽就感觉步子有些凝重。
她暗自深吸一口气,换上一个如平常般的笑脸,朝谢祯走去,并招呼道:“言公子,你这么快就到了?”
谢祯闻声回头,唇边亦挂上笑意,抬了抬手中的食盒,对蒋星重道:“给你带了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