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放手底下果然高手很多，谢行歌杀了一批，又补上一批，源源不断。
她已经有些疲惫，握着剑的手，有些抖。
雷声轰隆，大雨倾盆。
雨点砸落，将地上的血汇聚成一条条小溪，纵横交错，红得刺眼。
有些是他们的，有些是她的。
“二嫂，双拳难敌四掌。别挣扎了，束手就擒吧，三弟我不会亏待你的。”沈天放笑得阴险，试图拉拢她，“你身手不错，又有勇有谋，只是站错了营，还能救。
只要你愿意，从前的恩怨既往不咎，我们合作。”
见谢行歌毫不为所动，他又加码：“包括我二哥，我今后也不再动他，如何？很划算的买卖了。”
谢行歌笑了，在雨中，笑得如同一朵盛放的牡丹，虽有些落魄，但仍旧傲然明艳。
她提起剑，劈向沈天放的方向，怒道：“解决了你，看你还怎么动他！”
沈天放好忽然感觉到一阵寒意，似乎那剑气已经穿透雨幕，朝着他劈过来。
“都给我上！”他怒了，也怕了。
转身打算离开。
谢行歌想到手腕上的暗器，稍稍催动内力，果然有银针细如发，闪了出去。
沈天放身旁有一人倒下。
接着，又有一人倒下。
到第三次时，他已经起了防备，银针便射不到他了。
可惜。
“生死不论！”他终于更改了指令。
那些人像是忽然被灌进去一股力量，集体暴怒，青筋暴露，睚眦目裂，肆要将谢行歌生吞活剥。
“杀了她，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他们的情绪又一次激荡。
谢行歌的剑一次次劈开雨幕，一次次劈断他们的刀剑，一次次劈到肉上。
在内力的催动下，那雨滴甩过去，也带着劲道，也能将人砸伤。
那些拿箭躲在一旁的人，如今也围拢来，拿着剑冲上来，顶替一部分高手，跟谢行歌周旋。
他们是用来消耗她体力的。
但她也躲不开，只能一个个砍。
源源不断的敌人，越来越疲惫的身躯，可心里的那股信念，却没有任何衰退，反而越来越浓烈。
她，今日，一定要带走公孙翌。
要宰了沈天放。
她仿佛回到了最后那场战役，援兵迟迟未到，敌军越来越多。
兄弟们，都一个个倒下，可谁都不怯让，越杀越勇。
他们心里都怀着一丝信念，援兵会来的。
早就听闻，圣上派了援军了来，他们只是迟了些，总会来的。
那时候的情形，与如今何其相似。
北方伊曼部落与被流放的慕容一族，忽然联合，共同侵犯边境。
她与爹爹，叔叔一同前去抗敌，忽而接到急报，说伊曼王子跄正率军偷袭大营，而慕容正率两支轻骑准备从侧面夹击谢家先锋部队。
而重头部队，则由两拨人员中优秀将领率领，从正面抗击。
彼时，哥哥谢屿安已经被派去偷袭敌军后方，发现后方伏有重兵，堂弟谢凌云率军前去搭救。
营地只有妇孺老弱。
父亲让叔叔回去营救，可不知为何，不知道从哪里杀出一波人，拦截了叔叔的人马。
可营地不得不救，那里有年迈的奶奶，有身怀六甲的婶婶，外加一城的老弱妇孺。
伊曼部落凶残成性，若是被他们破城，后果可想而知。
父亲让谢行歌回城，她不愿，在一个夜晚，率领部队突袭敌营，想来个围魏救赵。
起初，她是成功了。
可后来，她还是上了当，被敌军引诱，深入腹地，陷入埋伏。
当时，她只顾着拼杀，未曾想过，为何会有这般巧，他们的行为，刚好被敌军一一知晓，计划被一一破解。
就像现在，看起来是她算无遗策，终于将沈天放引了出来。
可实际呢，沈天放似乎知道她的意图，知道她会来，也知道她会提前去找沈云飞。
他甚至知道，沈云飞不会去肥城，会偷偷留在这儿，跟她一起前来。
沈天放是沈家人，知道沈云飞的弱点。
知道用什么为诱饵，才能留下他。
最终，事情反而由沈天放主导，谢行歌孤身前来，明知此地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她也不得不来。
这一切，跟那场战役，何其相似。
似乎，他们的一切举动，对方全都知道，对他们的性格行为，了如指掌。
就像沈天放了解沈云飞。
谢行歌的心头，猛然升起一个念头。
他们的对面，站着一个像沈天放这样的敌人，他了解他们，清楚他们，可以采取合适的方式，精准挡在他们的前面。
最后，她死了。
叔叔死了。
爹爹受了重伤。
哥哥和堂弟被困，好不容易挣脱，前去营救时，战争已经结束。
这一切，就像今日一般。
思绪纷杂，谢行歌过于震撼，以至于没发现背后偷袭的人。
她背上被砍了一刀。
皮肉翻开，但她感觉不到疼痛，反手一招，将那人砍成两端。
此时，她眼神有些模糊，仿佛面前的人，成了那侵犯边疆的伊曼部落，和那叛徒慕容氏。
仇恨激发了谢行歌体内潜伏已久的嗜血因子。
她就像变了一个人，变得癫狂，残暴，像一台失去灵魂的杀戮机器，完全不知疲惫，将眼前的人，一个个击败，击溃。
沈天放已经派不出更多人了。
他将公孙翌吊在阁楼外，威胁谢行歌：“若再不知抬举，我便杀了他。”
沈天放果然对她的事情，了如指掌，他说：“听闻二哥的病，还有最后一步，若是我此时杀了他，那不久之后，二哥的病便会复发，到时，不用我动手，你的计划也会功亏于溃。”
是的，他说的没错。
人，她一定要救的。
可这并不是她非救他不可的原因。
她救他，因他是她引入局。
可如今，她非救他不可，是因为，沈天放，非死不可。
不知是被这雨水冲刷，还是被血液侵染，谢行歌的双眼，已经通红。
她的笑容，不再如高贵的牡丹，而是如同那剧毒的罂，粟。
“好啊。”她将剑随意丢在脚边，说，“你放了他。”
雨小了些，有风。
谢行歌的衣摆沉重，只微微动荡。
“去，绑着她双手，带上来。”沈天放吩咐左右。
那两个人下来后，沈天放身边便空无一人了。
待那两人走到身边，瑟瑟发抖地拿着绳索，想要绑住谢行歌双手时，她直接抽出黑莽鞭，将俩人送去了地狱。
接着，银针一根根朝着沈天放射过去。
沈天放左右躲闪，手臂上仍然是中了一根。
公孙翌从阁楼上调落。
谢行歌飞升上前，将他接住。
还好，人还活着，只是晕了。
沈天放已经不见人影。
不远处，整齐划一的队伍奔过来。
跑在中间的那道身影，跌跌撞撞，手脚并用，嘴里大喊着她的名字。
“这次，援军真的来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