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澈和沈天放的棋局,已经进入尾声。
沈天放粘着一颗黑棋,要落不落,盯着棋盘半晌,叹了口气,将棋子丢回棋盒里。
“二哥棋艺果然高超。”
“三弟过奖。我可以走了吗?”沈澈问,他脸色已经不好看,此时已是强撑。
沈天放明显也知道,没过多为难,将鹿皮鞭递过去,虚伪叹气道:“哎,也不知道几时能和二哥再对弈一局啊。”
沈澈没说话,拿着鞭子,迈步出门。
谢护卫想要搀扶,被他打开。
“世子,这鞭子”
“走吧。”
沈澈出去后,陆千也凑到沈天放身边,问:“公子,我总觉得世子好像察觉到了什么。那鞭子,虽然和少夫人的很像,可相像的鞭子多了去了。”
沈天放睨了陆千一眼:“他若是连这点事都察觉不到,就不配做我的对手了。”
“那他为何?”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此时,沈天放的神情已经不像刚才那么平静,显得有些焦急,吩咐下人:“走,回常青楼。”
沈澈先前提到的那娟儿,便是常青楼的戏子。
谢行歌正大街小巷找沈澈,七拐八拐,绕进了一处院落,远远见到一道熟悉的身影,那身影摇摇晃晃。
“沈澈。”她飞扑过去,接住他。
“怎么回事?”谢行歌问谢护卫。
谢护卫把鞭子递给谢行歌,说:“三公子用这鞭子,让世子和他下棋。”
谢行歌没接,“这不是我的鞭子。”
又诧异地问:“世子一直在和三公子下棋?”
“嗯。”
沈澈面色苍白,谢护卫急说:“世子情况不好,我们赶紧回府找太医。”
就在这时,天边放起了眼花,沈澈看向那边,脸上渐渐浮出一抹笑意。
他平时极少出来,对外面很是向往。
这烟花要放一阵,沈澈想看,谢行歌便让谢护卫回府拿药,自己陪他在这里待一会儿。
“好漂亮。”沈澈呢喃。
可好景不长,看了不多一会儿,他的情况就越发严重了,几欲站不稳。
“沈澈,你要挺住,我这就带你去看大夫。”
她半背半扶着他去找郎中,约莫走了半炷香时间,谢行歌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婶,我同你说,这生子方,你别不信,我卖了不少了,大家都生下了孩子。”公孙翌又在同以为三十来岁的妇人,推销他的秘方。
“只要二两银子,包您满意。”
“真能生儿子?”妇人将信将疑。
公孙翌神眼闪了下,又摆出个大小脸:“不是儿子,即刻退款。”
“那我上哪儿找你去?”
“我说婶”
“大骗子,又在唬人呢。”谢行歌累得气喘吁吁,一路都找不到药房,遇见了公孙翌,赶紧叫他。
公孙翌根本不想见到谢行歌,但看到她背上的人,却还是走了过来。
“什么情况?你们遇到刺客了?”公孙翌说。
那妇人听到公孙翌说刺客,吓得立刻关门。
公孙翌反应过来自己刚谈妥的生意又要黄了,赶紧拍门,喊道:“婶,那药真有效。若是您嫌贵,一两半也行。”
谢行歌觉得好笑:“当着我的面行骗,不怕我宰了你。”
公孙翌不满:“都说了,我不是骗子。你再这般喊我骗子,我的生意都要被你搅黄了,你养我啊。”
沈澈忽然咳了几声。
谢行歌顾不得和公孙翌嘴贫,问他有没有地方可以躺一下的。
“地方倒是有,就是简陋,不知道你们嫌不嫌弃。”
“快带路。”
到了时,谢行歌懵了。
公孙翌说简陋,真的太过于保守,这简直不是人住的地方。
“就说了你们会嫌弃。”公孙翌嘀咕。
来都来了,脏点总比没命好。
她将沈澈放下,让他躺在铺了稻草的床上,问公孙翌有没有纸笔。
公孙翌从包袱了掏出一张宣纸,又掏出一只毛笔,那毛都快掉光了。
“墨呢?”
公孙翌找了一个木炭,用婉装了点水,磨啊磨。
“你平日里就是用这个写字?”谢行歌觉得不可思议。
这人到底是有多穷。
公孙翌摇头:“不,我平日里不写字。”
无法,谢行歌也只得将就。
可木炭水,压根不着色,写了几个字,待水干透后,依依稀稀,辨认不清。
她在写字的时候,没有留意到公孙翌正捏着沈澈的手腕,蹙眉沉思。
“这可如何是好。”谢行歌急了。
公孙翌起身,问:“你可是在写方子?”
谢行歌忽然想起,这公孙翌多少也是个大夫,点头,又问:“我给你说个方子,你能不能记得住?”
公孙翌说:“你说说看。”
谢行歌将方子说了一遍,问:“可记住了?”
公孙翌反问:“这方子,是给病人吃的?”
谢行歌生气了,“不给他吃,难不成给你吃呢。”
公孙翌咳嗽了一下,欲言又止,最后伸手:“银子。”
谢行歌身上没带,便扯下沈澈腰间的银袋子,交给他:“快去快回。”
公孙翌走后,谢行歌便守在床前,看着沈澈苍白的脸,十分担忧。
谢护卫不知道去办什么事去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在找他们。
沈澈的手冰凉,身子也开始哆嗦,像是有些冷。
此处又没有被子,只有几件破衣服。
沈澈龟毛,爱干净,她可不敢将那破衣服往他身上盖,便搂着他,给他些温暖。
也是累了,竟然搂着就睡着了。
猛然醒来时,公孙翌还没有回来,床边站在三个小不点。
都只有五六岁的样子,黑漆漆的,衣服破破烂烂,和这房间很搭,但脸上和手上却是干干净净的。
“你们是谁?”谢行歌问。
“你是谁?”高一点儿的男孩儿反问。
“我叫苏青青,是公孙先生的朋友。你们是谁?”
“我叫小雨。”高一点儿的男孩儿说。
“我叫小花。”最矮的女孩说。
“我叫小苗。”站在最右边的女孩说。
“你们和公孙先生是什么关系?”
几个孩子刚刚准备回答,公孙翌就回来了。
他看到几个孩子,笑呵呵地对他们说:“来,这是这位姐姐请你们吃的饼。一人一个。”
三个孩子分别领了饼,又挨个儿到谢行歌面前还道谢。
“谢谢姐姐。”
“谢谢姐姐。”
“谢谢姐姐。”
“不客气。”谢行歌又看向公孙翌。
他笑着说:“邻居家的孩子,喜欢到我这儿来玩。”
公孙翌将剩下的银子还给谢行歌,之后熟练地取药,煎药。
很快,药就煎好。
谢行歌闻着味道有些不对,问:“是照着方子拿的?”
公孙翌脸色有些不自然,但他依旧拍着胸脯说:“我办事,你放心。快喂他喝吧,看他越来越虚弱了。”
谢行歌扶起沈澈,“来,夫君,喝药了。”
沈澈刚喝了一口,眉头一皱,看了一眼谢行歌,又看了一眼外面正在熬药的公孙翌。
她问:“怎么了?”
沈澈说没事,低头将药喝尽。
门外的公孙翌,又在熬药,一边扇着火一边摇头,一边感慨:“一个敢喂,一个敢喝。当真是真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