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他会喊冤,程处亮面不改色:“李大人,我自然是有证据才会这么说,你先不要着急否认,陛下,臣想将杜元纪叫来。”
一听他这样说,李义府当即神经紧绷,大脑快速转动着。
但他还没想出来对策,杜元纪就被人带了上来。
杜元纪一上来就跪在地上,山呼万岁!
李治看他一眼,并不觉得眼熟:“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杜元纪忙将脑袋抬起来,但是不敢胡乱张望,眼角余光却撇见了李义府。
李义府一见当真是他,脸色大变。
程处默道:“杜元纪,这些字条上的字可是你写的?”
杜元纪点头,随即他补充道:“字虽是小的写的,但却是李大人叫小的写上去的。”
“是哪位李大人,可在此地?”
杜元纪抬起头,目光看向李义府。
李义府脸色煞白。
这个时候他才明白过来,程处亮绝对是有预谋的。
“就是他!李大人,是这位李大人叫我写的!”
李义府面对指证,已经慌了手脚:“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吗?本官根本就不认识你!谁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陷害本官!”
程处亮道:“李大人,我跟你无冤无仇,绝对没有要陷害你的动机。”
李义府被噎住,的确,如果是旁人他还能有机会牵扯一下,但是程处亮跟他话都没说过几句,根本就没有任何矛盾。
但是,既然如此为什么就不能相安无事?
他自问根本没有跟程家有过节。
但现在顾不上去思考跟程家的关系,现在陛下在这里,如果证据确凿,就算是皇后也保不住他。
武皇后的内心也是焦急的。
可到现在为止,她还不能开口,因为就算开口,她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来维护李义府。
“杜元纪,你说!”
杜元纪继续道:“小的原本只是一个术士,后来被李大人看重,专门为他卜卦算测吉凶,定风水穴位之类的,也算赚一点小钱,但后来李大人不满足现状,想要弄更多的银子来维持他在官场上的人脉关系,就……就让小人出面替他代笔,给老狗送去需要他做的事情,他之所以这么做,就是怕有人会查到他头上,怕万一东窗事发,他会出事,就让小人给他做替死鬼。”
事实上,他差点就做了替死鬼。
但他不傻,当然不会就这么认了。
“你胡说!”
程处亮没理几乎跳脚的李义府,而是去求证老狗:“杜元纪说的可是真的?”
“我……我不知道,我只是按照字条上的意思行事,不过我曾经也想打听过我头上的人是哪位大人物,就悄悄的打听了,才知道都给我送消息的人,是长安李府的。”
这基本上已经锤死了。
李义府百口莫辩,实际上他根本不冤枉。
程处亮道:“陛下,臣已经审问过老狗,他替人敛财高达十万两白银,区区几个月就有这么多的数目,可想背后到底有多少条人命!”
以人命谋求自己的私利,完全不将法律放在眼里。
如此嚣张,如此贪财!
李治大怒:“李义府!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李义府当即跪下,哆哆嗦嗦:“陛下,这……这都不是真的。”
“不是真的?那好,朕给你机会,你倒是说说你冤枉在哪里!”
武皇后见他气的狠了,倒了一杯茶水递过去,但李治也不喝。
他心里清楚,李义府是皇后的人,而他自己也对李义府宠爱有加。
可李义府却完全不知道收敛,为了钱财谋害人命,数月便敛财如此之多。
再给他一点时间,恐怕连国库里的钱都比不上他李义府的钱了!
李治一方面恨李义府不懂得收敛,另一方面又恨自己竟然宠信这样的官员,而他,现在才刚结束了泰山封禅!
这原本应该是他,也是大唐最荣耀的时刻。
可现在,这份荣耀被蒙上了一层肮脏的破布,虽不至于将所有遮掩,但却刺眼,让所有人都能看到!
李治不允许这个污渍的存在。
李义府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辩解。
杜元纪跟自己的关系,只要稍微查一查就能知道,完全隐瞒不了。
杜元纪已经咬死了他,那他基本上就没有回天之力。
他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自己是怎么暴露的,杜元纪为什么会出卖自己……
“既然你无话可说,那朕……”
“陛下。”皇后终于还是忍不住了,“陛下,李大人虽有错,但念在他从前兢兢业业为大唐,为陛下的份上,就饶他一命吧。”
李治是想杀了李义府。
皇后道:“李义府一时利益熏心,被金钱蒙蔽了双眼,但陛下念在他有功的份上,就给他一次改过的机会,若是他以后再犯,再要他性命也不迟,如今封禅大典刚结束,要是这个时候动了杀戒,怕也不好。”
这句话让李治有了一丝忌惮。
李义府忙垂头跪地。
李治看着他,想到了从前李义府乖张跋扈的事情,李家人因为李义府没少在外张扬,就像是许昂,仗着许敬宗的势力倒是横行霸道,若是李义府倒台,这些人自然从云端跌落。
李治权衡着最后的处置,程处亮怕他真的会放了李义府,开口道:“陛下,若不杀一儆百,其他人恐怕还会再犯!我大唐如今能有此繁盛,来之不易,决不能让这些宵小之辈毁于一旦!但皇后娘娘说的也不无道理,所以臣觉得可不杀李义府,将其流放三千里,以儆效尤也可!”
李义府顿时浑身一软。
他年纪已经不小了,要是被流放,恐怕回长安无望,要老死在流放地了。
武皇后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默认。
李治点点头:“你说也对!李义府,朕便剥去你的官职,将你流放西州!”
李义府当场昏厥过去。
剩下的杜元纪和老狗,李治厌恶的看向他们:“尔等二位为虎作伥,残害百姓,非法收敛钱财,朕若不砍了你们的脑袋,便对不住天下百姓!”
“陛下。”杨晨站了出来,众人纷纷看向他。
“这两人虽罪大恶极,但听命于人也算情有可原,还请陛下饶恕他们死罪,也一并流放吧。”
李治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行:“若是这么轻易放过他们,朕难泄心头之恨!”
“陛下,可以让他们做苦工啊,去做一辈子的苦工,可比杀了他们要难受的多。”
李治默了默,还是给了杨晨这个面子。
杜元纪被带了下去,是程处默去办的,自然将人留了下来。
至于老狗,此人死不足惜,在流放路上就被做掉了。
这都是后话。
李治一顿饭吃的索然无味,他没想到自己身边有这么大一个贪官在。
不由得就会去想,会不会其他官员也是如此。
等到晚间,杨晨去见了皇后,一道去的还有程处默。
武皇后一早看出来杨晨是特意保下那两人,不过不知道他的目的。
“师父,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的吗?”
“有,事关皇后被下毒的事情,有一点猜测,需要跟皇后说一说。”
“猜测?”武皇后原本以为他有十足的证据的。
“今日那个杜元纪是个术士,皇后也是知道的,有些人找他办了某些事情,我想让皇后亲耳听听。”
程处默将杜元纪带了上来。
杜元纪跪在地上:“小的见过皇后!”
“杜元纪,将你之前跟我们说过的话都跟皇后说一遍。”
“是!”杜元纪老老实实将之前的事情跟皇后一五一十说了,说的十分仔细,连那宫女的穿着,长相,甚至说话的语气都说的一清二楚。
杨晨看皇后的脸色阴沉的厉害,问道:“皇后娘娘想到什么了吗?”
其实不止是她,连程处默都觉得杜元纪描述的这个人有点耳熟。
“好像是……甘草!”程处默道。
两人齐齐看向皇后。
皇后点头。
她也是这么想的!
“甘草现在人在哪里?”皇后道。
“在臣那里关着,需要叫来吗?”
程处默看着她,知道皇后心里肯定难受的很,毕竟是自己的亲姐姐,如此对待自己,寻常人都受不了。
“好,现在就叫来,人来了之后,我会自己处置,还请两位不要声张。”
杨晨点点头:“好,皇后心中有数就好,我也就放心了。”
“师父……谢谢您。”
杨晨摇头,退了出去。
程处默将甘草带了过来,跪在地上,她在程处默那边一点都不慌,她不怕死,也不怕用刑,但是她现在却怕了,皇后的手段她见识过,绝对不比军中的手段弱。
“甘草,本宫对你如何?”
“娘娘对甘草,很好……”
“既然如此,那你就在这里跪着吧,待会姐姐回来的。”
甘草猛地抬起头,脸色灰败。
不多时,贺兰夫人走了进来,面上带着笑意,在看到甘草跪在一旁的时候,脸色微微一变,但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妹妹,给你送点心来了,听说今日是去了杨公爷那儿用的饭,怎么没叫上姐姐我啊?”
皇后慢条斯理的喝着茶:“今日师父只请了我和陛下,不敢叫上旁人,姐姐是在埋怨我吗?”
“自然是没有的,这是哪里的话,只不过是担心你吃惯了我给你做的吃食,怕你不习惯罢了。”贺兰夫人坐下,将手中的食盘放到一边。
“对了,甘草怎么回来了?这些日子可都没看见她呢。”
皇后优雅的放下茶盏,瞥了一眼地上的甘草,幽幽的道:“是程将军将人送来的,程将军说,是甘草对本宫下的毒。”
贺兰夫人手里的东西一个不稳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