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处亮明显感觉到自己是个工具人，结合长安最要紧的事情，莫过于长孙无忌谋反一案的决断。
聪明人是不会在搅和到浑水中的，所以不懂装懂，是他老程家的绝学。
程处亮吃饱喝足，杨晨说要走了，他也不扯淡，说走就走。
杨晨倒是羡慕起他来。
程咬金的装傻充愣的本事学了个十足十，不再是从前那个愣头青了。
挺好，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的成年人啊……
许敬宗在杨家等了又等，光是茶水，都换了好几壶，茅房都上了七八趟了。
再憋下去，他就要去医院看病了。
“杨公爷还没有回来吗？”许敬宗克制住内心的焦躁，问一旁刘谦。
刘谦咧嘴一笑：“我们家刚得了个小公子，公爷老高兴了，所以一大早就上街去买东西了，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呢，您知道的，小孩子的东西最是要仔细了，肯定要慢慢挑才对。”
买东西不去隔壁的商业街，去长安街上买？
许敬宗没脾气敢在杨家撒野，只能认命继续等着。
一炷香之后，杨晨出现在家门口。
福伯打发过来的人一直在等他，见他回来，连忙迎上来：“公爷，您可算回来了，许大人已经在这里等许久了，福伯让小的在这里等您，跟您说一声。”
“老许来了之后什么脸色？”
小厮回忆一下：“很急，是很焦急！”
“是尿急的那种急吗？”
“额，稍微要……优雅一点。”小厮擦了擦脑门上根本不存在的汗。
他咋觉得他家公爷比他还要粗鄙……
“这样啊……”杨晨挠挠头，一脸为难：“那就有点不好办，他还没失去理智，这样的人，很难应付的，嗯，他来了之后没乱走吧？”
“没有没有，刘哥一直在正厅里看着他，哪里也没有去呢！”
“刘谦还是有点脑子的，很好。”杨晨点头表示赞扬。
小厮“……”
“那公爷，您要进去吗？或者……福伯说，如果您不想见，就让夫人去打发了他。”
“是福伯交代的？”
“是夫人交代的，夫人现在正在后院，她知道许大人来了之后，就让长孙大人千万不要出来，又担心许大人会乱来，所以才让小的在这里等您，要是有什么不对劲，就跑出去找您！”小厮一口气说完自己得到的命令。
湘云果然是个女强人，在家支持家务，真的太委屈她了。
“我先去后院吧。”
杨晨打算去看看长孙无忌，这老狐狸千万不要在自己家里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杨雪在休息，孩子已经睡了，奶娘抱着哄，李湘云就坐在桌旁。
“夫人，公爷回来了。”丫鬟低声告诉她。
李湘云这才轻轻出去，在门外拦住杨晨：“姐姐正在休息，别进去打扰他了，外面怎么样了？那许敬宗走了没有？”
“我还没去见他呢，湘云，你做的很好。”
长孙无忌的事情，他根本就没跟家里人说过。
李湘云什么都不知道，但能做出最好的安排，已经让他十分震惊了。
“家里这么多人我都要管，习惯了，有些事情夫君忘了，我也要记得。”李湘云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划过刘梓的面容来，刘梓不在长安，而在乾州道，这个孩子是杨晨带回来的，但是那张脸，李湘云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都忘不了。
“湘云，你怎么了？”杨晨觉得她神色看起来不是很好，“是不是太操劳了？家里的事情是有点多……”
“我没什么事情，也习惯了，夫君，许敬宗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李湘云牵着杨晨的手走到院子里。
“长孙无忌被贬斥到黔州，是个流放之人，你怎么能把他带回来了？”
杨晨也不瞒她，把长孙无忌被诬陷谋反的来龙去脉交代一遍。
李湘云听的眉头直皱：“这么说来，许敬宗和小武联手要弄死长孙无忌，陛下的态度夫君可知道了？”
杨晨一拍脑袋：“你不说我差点就忘了，长孙无忌只说让我把信交给陛下，我对他盲目相信了，倒是忘了去查今天早朝怎么样了。”
李湘云没好气的给他倒了一杯茶：“趁着许敬宗还不知道你回家了，赶紧让人去打听消息回来，不过我想，长孙无忌纵横朝堂多年，他既然敢回来，应该有把握才对。”
“夫人说的极对！”杨晨赶紧自己头脑清醒多了。
没一会，消息传回来，今日早朝上陛下定长孙无忌无罪，但却没有斥责任何一个官员，甚至连袁公瑜也只是被叫走，到现在还没出来，所以没人知道李治真正的态度是什么样的。
可能在朝上说明长孙无忌无罪，那基本上是不会再有变化了。
“长孙无忌真的有点本事，这就让陛下当着百官的人面给了他一条活路，那许敬宗来我这里干什么？”杨晨原本以为许敬宗来这里找他，只是为了找到长孙无忌，但现在看来，搞不好还有别的目的。
他要干什么？
“许敬宗是个聪明的人，袁公瑜背叛他之后，他肯定去见了小武，让小武帮忙打听消息，或者……再做点什么帮他在这件事里脱身，至于来我们家找夫君，应该是想确定某些真相，再看看有没有机会扭转乾坤……”李湘云抽丝剥茧的分析着，忽而眼睛一亮，“夫君，你说他是不是猜到长孙无忌在我们家了？又或者，他知道是你帮了袁公瑜，想从你嘴里套出袁家人的去向，以此威胁袁公瑜帮他洗脱所有嫌疑？”
“如果是为了袁家人，那许敬宗怎么告诉袁公瑜他手里有把柄？”
李湘云道：“自然是小武啊，袁公瑜现在在宫里，外面是什么情况他根本不可能知道，这个时候如果有个人告诉他一点消息，他就很有可能会动摇，甚至会相信小武说的。他跟长孙无忌合作，为的就是活下去，但是他又不能完全信任长孙无忌，随便来个人挑拨，都可能反水。”
反水？
这我熟啊，袁公瑜不就是在马上要干掉长孙无忌的时候反水的吗？！
这货可是有前科的！
杨晨浑身抖了一下：“湘云，你说的对，如果这个时候小武去说了什么，以袁公瑜的尿性，反水的可能性很大。”
李湘云轻轻握住他的手背，道：“不过也不用太担心，今天陛下既然当着满朝文武都说了长孙无忌无罪，那就算袁公瑜要反水，他能做的程度也不高，最多，只能给长孙无忌带来牢狱之灾，但之后可操作的空间就太大了，死在牢狱里的人，可不少。”
“杨夫人如此睿智，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长孙无忌？你怎么过来了？这是后院！”杨晨很不爽的瞪着他。
虽然长孙无忌是个一把年纪的老头，但是并不妨碍杨晨看他顺眼。
“杨公爷，老夫只是随便走走，但是前厅不能去，就只能从隔壁院子绕过来了，对了，来之前我去拜见了杨老夫人。”
“算你还有点礼数……”杨晨只能让他过来坐下。
“杨夫人心思睿智，难怪能将杨家上下打理的如此妥帖。”
“您说笑了，只是一些女人的小见识罢了。”李湘云很谦虚的点了点头，但小脸昂起，俨然很骄傲的样子。
杨晨嘿嘿一声笑：“我说你这个时候出来，万一被发现怎么办？”
“老夫出不出现已经不重要了，这个时候老夫要是再出事，那就不是默默无声死在黔州那么简单了，长安脚下，一点风波都能牵引出大浪来，许敬宗还没傻到在长安动手杀我。”长孙无忌信誓旦旦，成竹在胸，对许敬宗不敢杀自己的事情，很有把握。
“此言极是，只是不露头，终归能少一些麻烦事。”李湘云委婉的阻止杨晨想抬杠的念头，“夫君，现在你应该进宫去，至于许大人，就交给我吧，我来帮你打发他走。”
“也好！”杨晨点头，“那我从处亮他家出去，幸好我回来没直接去见他……”
杨家和程家一墙之隔，这么多年，翻墙已经成了习惯，杨晨三下五除二就翻过去了，比较尴尬的就是院子里有丫鬟小厮在亲亲我我，正好被杨晨撞破，尖叫着跑开了。
清河长公主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跑过来一看，发现是杨晨，哭笑不得的找人套了马车，把他送去长安了。
宫中，李治听说杨晨来了。
“让他赶紧进来吧。”
袁公瑜没想到杨晨会来，再想起刚才武昭仪的暗示，心跳如擂，心乱如麻的。
杨晨走了进来，行了一礼，看见小武也在，笑道：“武昭仪也在。”
“见过师父，师父从岭南回来可是立了大功，蔡大人一个劲的夸您呢！”
李治当即接过话头，道：“不错，岭南大火一事多亏了师父，否则生灵涂炭，百姓受难，对了，朕前几日接到岭南刺史吕德元的奏报，他过几日便要到长安了。”
“这次岭南大火，吕大人鞠躬尽瘁，事必躬亲，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官。”杨晨想起来一起在火灾现场的日子，“蔡大人更是不计前嫌，一来岭南便亲到现场救灾，实在是太令人感动了！”
感动是真的感动啊，蔡承南那厮都忘了自己是来找把柄的，就跟着救灾，回来还夸我，真的是……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这该死的魅力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