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倦自然是拒绝了我的请求,被我耍了这么一通,他根本不知道我此刻又在耍什么把戏,自然不愿意再跟我掺和。
而我,看着高倦随着使臣团离去,满眼绝望。一直强撑着的身体,再也坚持不住,倒在了地上。
景缙与王衍见状,皆朝着我冲了过来。
但是王衍始终慢了半步,待他冲到我的身侧时,我已经落到了景缙的怀里。
景缙没有半分犹豫地将我抱起,“我带你去看太医。”
说完,抱着我大步离去。留王衍一个人,木讷无神地愣在原地。
第一次,他在面对我时,在景缙面前落了下风。可就是这么一落,让我竟然在王衍的脸上看到了慌乱。
而我在这时搂紧了景缙,整个人依偎在他的怀里。此刻的我伤痕累累,苍白而易碎的就这么,微微缩在景缙的怀里,让自己看起来显得楚楚可怜。
景缙带我到了太医署,亲自找太医给我开方抓药。又找来两名宫女来给我清洗伤口、上药,然后,才换上了干净的衣裳。
然后,才坐在我的床边满怀愧疚地道歉:“对不起,我来迟了。”
我摇了摇头,此事说到底也是我一手促成,景缙无非是被我利用了而已。
“好在,此事已经了结了。”
景缙却低下了头:“前段时间,洛阳宫里的疫病越来越严重,就连陛下也未能幸免。所以,我一直在宫外寻找治疗疫病的方法。没能顾得上彻查此次将疫病带进宫里的人。而六部众人,却只想着平息临安使团的怒火,这才将你推了出去,害你吃了许多苦头。是我思虑不周,没能保护好你。”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不过是,事有轻重缓急罢了。没什么好抱歉的。我也从来没有将身家性命,全部寄托在你一人身上。你没有必要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我再一次盯着景缙的眼睛,郑重道:“就算,我们之间有过海誓山盟。可是我的命,仍旧是我自己的。我从来没有期望,因为被你喜欢上,你就得理所当然地变成我的救世主,时时刻刻准备着救我于水火之中。事实上,无论有没有你,我该走的路,一步也不会少走。”
就算是两心相悦,也无法将两条迥异之路合为一途。人生百态,然摆在人们眼前的,终归不过两条路:殊途同归,或各自为营。
世间众生,皆有属于自己的路,前程锦绣,各自奔忙,本就无可厚非。能够彼此同行一程,已是天赐。岂能强求他人,摧志屈道,舍己成人?
毕竟,人生如寄,赶路要紧。
景缙坐在我的榻边沉默了很久,半晌才开口道:“或许,你的那条路有没有我,都一样要走。但是,我仍然希望,我能够为你遮挡一些,那路上的风霜冷箭。尽我所能的护你周全,这就是我想要选择的路。”
我从榻上坐了起来,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气势不输给景缙。
“我今日若是死了,你能为我做的也无非就是为我写两句悼文。景缙,你我都是同样的人,是会为了自己的目标舍弃一切的人。又何必要做出一副情深不寿的模样?”
我揪着景缙的领子,盯着他的眼睛咄咄逼人:“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承认。你我骨子里,都是同样的冷血?”
景缙目光凄哀地看着,“阿柔,说这些话,会让你心里更好受一些吗?”
他一句话便叫我败下阵来,我颓然地松开了死拽着他领口的手。
别过脸去,冷冷道:“没有做到的事情,就不要开口说出来。让对方一直抱有虚妄的期待,本来就是一件极其残忍的事。”
也不知道景缙有没有听懂我的话,总之,他在一旁沉默了许久,才起身离开。
我看着景缙离开的背影,有些茫然,完全不知道自己刚刚到底是怎么了。只是,在刚刚的某一刻,对于景缙的厌恶突然达到了顶点。甚至,已经丝毫不想再看到他看向我的目光。
这感觉毫无来由,丝毫不讲道理。
我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头顶被太医署挂在梁上的药。大大小小的麻布袋,里面装着各种药草。企图借此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让自己不再去想刚刚发生的一切。
不知什么时候,红豆来到了我的身边。
看着我望着头顶怔怔出神,也好奇地抬头望上面瞅。
“你看什么呢?”
我咽下了满腹心事,轻轻开口:“我在看这太医署的药,是不是有些药,天生药性相冲,绝对不可同时煎服。否则,就算是良药也会变成剧毒?”
红豆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在我的榻边托腮瞧着我。
“是他叫你来的吗?”
红豆明知故问:“谁?”
我有些心累地深吸一口气:“陛下。”
红豆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凑近了我八卦:“你在怨恨陛下吗?”
我侧过头看着红豆,也没有回答,只是反问道:“你觉得我应该怨恨他吗?”
红豆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是……”
她立刻又补充道:“我知道陛下知道自己冤枉了你,如今很是愧疚。他想来看你,但却又怕他真的来的,又会惹你生气。所以,才派我来看看。”
我认真地看着红豆,问她:“你是不是觉得我在恃宠而骄?是不是觉得他作为皇帝,能够做到如今这个份上,已经很难得了?”
红豆察觉到了我语气中的不快,小心地问道:“你是不是生气了。”
我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红豆,你不懂。正是因为他是皇帝,如果我想要在他身边安稳地活下去。就必须得陪他玩这出恃宠而骄游戏。他愿意纵容我,才会觉得自己在乎我。只有他在乎我,我才有办法躲过这宫里的明枪暗箭。”
红豆瞪大了眼睛:“所以,你其实是故意的?”
我重新躺好叹了口气,已经完全不在意自己此刻在胡说八道什么。大有一种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说不上是故意,只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