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王衍不说话，白墨又笑了。只不过那笑容中却带着几分轻蔑的嘲弄。
“李夫人当然是无法自证。不过，我却有办法可以证明自己身份。在太乐署的密室内，藏着一份皇家玉碟，上面详细记载了哀帝的每一个子女。陛下若是不信我所言，大可去查。”
王衍闻言给安别绪使了一个眼色，安别绪得令下去了。
在等待的间隙里，王衍饶有趣味地看着李怜青，“夫人？这可怎么办？她说她有办法证明自己才是公主，那你可怎么办呢？”
李怜青到了此时，反而冷静了下来，一脸镇定自若地答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陛下不也一直都不相信我是公主吗？若能就此澄清此事，也好了却陛下的一桩心事。”
王衍笑了出来，鼓掌叫好：“不愧是夫人！胆识过人，朕没有看错你！”
我心中却隐隐觉得此事，没有那么简单。
白墨与李怜青之间，绝不是真假公主那么简单。
李怜青处处维护白墨，甚至不惜背上杀人的罪名，说她只是为了取代白墨的地位，这实在难以令人信服。而白墨，蜗居在晾书局多年，神龙见首不见尾，显然是不想让人发现自己的身份。
要说是李怜青窃取了白墨的身份，倒不如说是李怜青替白墨背负了，她的身份所带来的枷锁。
总之，这两人之间定有蹊跷。
不多时，安别绪便回来了，还不等将手中的玉碟呈给王衍，李怜青便已经起身，走到殿中跪下。
恭敬叩头朗声道：“请陛下治妾欺瞒之罪！”
王衍闻言，看热闹似的挑了挑眉，“哦？爱妃此言何意啊？”
李怜青将头埋得更深了，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道：“妾不是李朝公主。只是，这洛阳宫里的一名普通宫婢。”
王衍一副了然状，让我觉得他早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那这么说，这个白墨才是真正的李朝公主了？”
李怜青跪在下首，恭敬回答：“正是。白墨才是哀帝之女，李朝的十九公主。妾鸠占鹊巢，实在惶恐。还请陛下，溯本清源拨乱反正，让我与公主，各归其位。妾，死而无憾。”
王衍这才慢悠悠地翻开了玉碟，轻笑了一声。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既然你不是公主，为何却要骗朕呢？你可知，朕最讨厌被骗。”王衍说着渐渐收起了脸上的玩味，神情变得严肃凌厉起来。
李怜青攥紧了袖子，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请陛下，赐妾一死！”
我震惊了！王衍分明便是对此事还存有疑虑，而李怜青此举分明是要帮白墨坐实公主身份。这个白墨到底与她有什么关系，能够让她不惜以命相助？
王衍闻言也沉默了，眼神不住在白墨与李怜青之间流转，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线索。
大殿上一片寂静，落针可闻。我紧张地屏住了呼吸，思索着若是王衍当真要杀李怜青，我该说什么才能保住李怜青的性命。
纵然，她对哥哥无情，但她却仍然是哥哥最爱的女人。若我眼睁睁看着她死，却不出手相救，我怕将来哥哥会怪我。
良久之后，王衍终于开口，“纵然，你罪犯欺君。但是你说谎之时，朕还没有正式登基。所以，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就……将你贬为美人，迁居掖庭吧。”
保住了一条性命的李怜青暗暗松了一口气，正巧被我看在了眼里。
我不由得勾起了嘴角，刚刚说得大义凛然，却原来也怕死啊。
“多谢陛下不杀之恩！”李怜青再次重重叩头。
这时，王衍又看向了白墨。
思索了片刻，“至于你，就留在宫里做个夫人吧。反正这个位置，本来就是你的。”
白墨冷笑一声，虽然也在向王衍叩头谢恩，可我却始终觉得她并没有弯下她的头颅。
“谢陛下圣恩。”嘴上虽在感情，但说话的语气却冻得人忍不住发抖。
新朝初定，王衍需要一个李朝的公主做后妃，可以帮他稳住前朝后宫。所以，他才会在初破洛阳宫的时候，第一时间搜寻哀帝之女，所以，哀帝才会在死前也要勒死所有公主。
至于，说什么怀疑我是哀帝之女的胡话，不过就是王衍用来骗小姑娘的话罢了。
这闹哄哄的一场大戏，只闹到天快亮了才结束。
待所有人都离开以后，王衍才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你是不是对我的处置，有什么话想说？”
我默立一侧，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对于王衍来说，白墨火烧晾书局、害死青鸾之事，本就微不足道。他更看重的是，白墨能够给他带来的利益。
所以，白墨的公主身份，便是她最好的保命符。我人微言轻，就算是再不满也只能憋着。
王衍没有等到我的回答，只是疲惫地靠在了椅背上，“我休息一会儿，待会记得喊我上朝。”说完，便打着哈欠睡着了。
原本让白墨无伤过关，我就已经很不爽了。现在又让我为他守夜，我气得隔空捶了他两拳，要知道我也折腾了一宿没睡啊。
可我纵有千般不服，也得忍着，谁让人家是皇帝？
在草原时，他身份就比我高贵，到了中原仍是这样。所以，他总是能稳稳地压我一头。要是当了他的皇后，更是会被他压一辈子。我自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在御前坐了下来，想着朔、冀、沧、相，齐、并，六州倒戈，已经致使天下战火重燃。天下人都在等着，蛰伏在临安的小朝廷站起来，振臂高呼，夺回故土。
而我只笑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虽说，王衍已经查明朔州刺史叛变，与远在洛阳的朔王无关。
可这天下群雄并起之事，却难说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不然，当初那封八百里加急的军报，光靠我一个人，可拦不下来。
王衍这次，分明是祸起萧墙。看来，不只我一个人在坏他的江山。还有更多人在背后，等着看这王朝迭代，想要取而代之呢。
我看了一眼靠在龙椅之上睡得正熟的王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若你一直，只是一个草原上不受宠的小王子，该有多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