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紧靠着身后的红墙,鼻尖萦绕着的全是景缙身上的四弃香的味道。不知为何,这种平日淡雅内敛的香气,此时却让我心慌。甚至让我紧张到说不出话来。
我无法回答景缙的问题,但是,景缙显然一定要得到这个答案。
于是,我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我说谎的话,你分辨得出来吗?”
景缙被我耍无赖的话逗笑了:“我不敢说。应该……分辨不出来吧。”
“如果,你无法分辨出,我是不是在说谎。那么,我的答案也就并不重要。”
景缙无奈地看向我,叹息中带着三分认命般的宠溺。
“谢柔,你不能永远逃避。”
我刚想反唇回击,便听到他又接着说了一句。
“因为我会一直爱你,怕你不知道,所以我要告诉你。”
听了这话之后,我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并且,立刻捂住了胸口。因为,我怕我一张口,心就会跳出来。它好像要将我余下的心跳,在此刻全都跳出来,不肯给我留半分喘息之机。
女娲娘娘、天喜星君、财神爷和月下老人,告诉我,景缙一定是疯了吧!
最终,是棠梨宫轧轧开宫门声救了我。
在棠梨宫的轧轧开门声中,我推开景缙逃回了棠梨宫。直至踏入宫门之后,我还心有余悸,怕自己的心跳会泄露了天机。
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下巴抵在桌子上发呆。脑子懵懵的可却毫无睡意。
心事纷杂,回忆如麻。
还没待我好好整理一番,劳兴旺便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
“哎呦!我的谢姑娘诶,您怎么还在这儿啊?皇上找你都找疯了!”
我一脸疑惑,“今日不是我当值啊。”
“哎呦!”劳兴旺过来拉着我便走,“皇上想见你,还哪管你当不当值啊。”
进了勤政殿,才发现勤政殿的空气里都仿佛结了冰渣子。冷得让人忍不住想发抖。
劳兴旺将我拉到了皇帝面前,皇帝上下打量了一番,将目光落在了劳兴旺攥着我手腕的那只手。劳兴旺立马注意到了皇帝的目光不善,立刻松开了手,即刻跪下给了自己两个嘴巴。
劳兴旺是个公公!而且已经五十多岁!王衍也是疯了。
“滚下去!”
皇帝发了话,劳兴旺才如临大赦地退了出去。
不知道王衍今日又是抽了什么疯,我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陛下因为什么不高兴?”
王衍转过了身子,把头仰到了天上去,显然是不想说话。他一不高兴,就不想说话。
却偏偏又将喜怒都摆在脸上,却非得让你去猜,都是因为什么。我一看到他这幅样子,就觉得很累。比在御花园里蹲一夜李昭仪都累。
可谁让他是皇帝,我是奴婢。所以,我便只能哄着,捧着。
“今日,膳食局给您备了糖蜜韵果儿。”王衍生在草原,长在草原,所以很爱甜食。所以,平时只要是听到给他准备了甜果儿,就会很高兴。
可是,这一次王衍却并没有高兴,仍旧沉着一张脸。
我一向不是一个能耐着性子的人,于是,当下便直截了当地问出了声。
“你究竟因何而不高兴?”
察觉我此时已经失去了耐心,王衍才垂下眸子换上了一副委屈的神情。变脸速度之快,令我咋舌。
“你昨夜,夜不归寝。你可知道,上一次夜不归寝的人,全都已经死了。”
“昨夜的事情我可以解释。但如果,你因为我夜不归寝的事情而不高兴,你可以告诉我。别让我去猜,小福。我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不可能每一次,都能猜出你因为什么不高兴。”
王衍转过身来,此刻他就像是一只炸毛的猫,刚刚被捋顺了毛一样。脾气已经软了下来。
他用湿漉漉的浅瞳盯着我,带着那副不为人知的委屈面容,脆弱而又倔强地朝我嘟囔:“你明知道,做什么,我会高兴。”
说着,他的手抚上了我的脖子,单手握住了我的脖颈。
他低下头来,靠近我,寻找我的唇,温热的鼻息打在我的脸上。我紧张地别开了脸。躲过了他的索吻。
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带着魅惑的滋味:“让我高兴吧,纳失失。”
他的话就像是一记透骨钉,将我牢牢定在原地。我闭上眼睛,在恐惧中生出十二分勇气,才有力量推开他。
我不敢去看他的反应,只是别过头去,颤抖着唇吐出一句:“我做不到。”
王衍轻呵了一声,顺势把头轻轻抵在我的肩膀上。
“为什么呢?纳失失,为什么你总是要让我那么不高兴呢?”
王衍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我身上,让我觉得他此刻像是一座随时都有可能雪崩的山。
仿佛,只要我轻轻一动,他就瞬间分崩离析、冰散雪融。
说来可笑,比起景缙来说,常常是王衍让我觉得,他更离不开我。
可是我知道,这一切都是王衍刻意制造出的假象。
他就是要让我觉得,他离不开我,毫无芥蒂地向我展示他的柔弱,试图用自己的脆弱和易碎,而留住我。
毕竟,还有什么东西,是比高高在上的帝王的脆弱,更迷人的呢?
王衍实在是太懂得,该如何利用自己优势。他太知道,高位者的卑微示弱,会比强势的掠夺,更令人心颤。可能是因为母爱的缺乏,反而让他更加懂得,该如何讨取女人的欢心。
若不是因为我太过了解他,恐怕也会被他柔情的网所擒获。
“阿衍,高兴是不能寄托在别人身上的。每个人的喜怒哀乐,都只能由自己承受。你早就应该明白这个道理的。”
王衍猛地抬起了头,怒视我的眼睛:“我不明白!我哪里不好?你为什么就这么不想让我高兴?”
我觉得有些心累,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我没有不想让你高兴。我只是……”
“你只是爱上了旁人罢了。”王衍失魂落魄地转过身去。
而我只能继续无力地解释:“我没有。”
哗啦啦,书案上的物件被王衍扫落了一地,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吓到心悸。
“那你身上哪来的四弃香!”
我被王衍吼得一哆嗦,这人可真是狗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