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大部分世家官员双唇泛白，额前冷汗直冒。
他们看着被禁军反剪双手，抵死挣扎的楚雄，眼底冒出凶光。
他们并非愚蠢之辈，方才长公主所说的那些东西，正是这些年来世家犯事后为了遮掩事端而向楚家寻求庇护，送上银钱珍宝的事！
楚雄竟暗地里将这种事记得如此清楚！
他是担心有一日他们这些人背叛他，想以此作为要挟吗？
楚雄双目猩红，死死盯着晏姝手里的账册，粗沉的喘着气，咬牙切齿，“长公主还真是好手段！”
晏姝手指轻抚账册，唇角微勾，“楚相谬赞。”
楚雄哈哈哈大笑起来，神色癫狂，“没想到我楚雄风光大半辈子，最后却栽在你这么一个小丫头身上，让我猜猜，十二世家一夜之间死了四十八人，不会也是长公主所为吧？”
晏姝眼皮微抬，淡淡的看着他，“本宫并未杀他们。”
楚雄全然不信，但他也不在意晏姝承不承认，又疯狂大笑起来，自顾自地道：
“如今想起来，长公主这局棋怕是早早就布好了！”
“灭杀十二世家，断我忠心追随者；
用最不起眼的罪名抓我入狱，暗中截取我的消息……长公主，莫不是连刑部尚书耿尤和大理寺卿孙嘉致也成了你的人？”
晏姝不做回应。
她的沉默在楚雄看来就是默认，他笑的更加癫狂，“好计策，长公主好计策！”
金銮殿中回荡着他疯魔般的笑声，景皇坐在龙椅上眉头微蹙，暗中示意禁军护在晏姝身侧。
这个老匹夫看起来像是疯了。
世家官员此刻心神都落在长公主手里那本账册上，若此账册记载的当真是他们犯下的罪，那可就是他们这些人的催命符……
晏姝察觉到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拿着账册的手微抬，冷声道：“诸位大人，考虑的如何？”
众臣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敢率先出头。
晏姝神色未变，她侧身伸手，候在她身后的一名小太监从袖中取出一个火折子恭敬递上。
众臣脸色微变。
晏姝拿过火折子，一手拿着火折子，一手拿着账册。
不停摇曳的火光跳跃着想要舔舐悬在它上方的纸页，但偏生每次就差那么一点点。
众臣下意识地屏息，眼珠子瞪的溜圆看着那抹火光。
心中暗自祈祷，再烧的旺一些，烧了那本账册！
楚雄看见这一幕，笑声戛然而止，眉心紧皱，“长公主这是做什么？”
“你想烧了这本账册？”楚雄嗤笑出声，“烧了这本账册，你还有手段拿捏世家？”
晏姝轻轻一笑，“楚相这是在替本宫操心吗？”
楚雄阴沉的脸不发一言，面上的神情阴鸷可怖，心中却在快速思索晏姝又在玩什么把戏。
她想拿捏世家，这本账册可是最好的把柄。
“诸位大人。”晏姝朝向景皇，话是对着众臣说的，“父皇仁善，念及诸位算不上是万恶非死之辈，所以愿意给诸位大人一个机会。”
“从今以后，世家只做忠君之臣，只行利民之事，这本账册上所记载的一切，都可一笔勾销。”
话音落下之际，所有世家官员脸色齐齐变了。
他们脸上如走马灯一般闪过复杂情绪，欣喜、疑惑、不甘、妥协……
更多的是怀疑。
所有人都目光如炬的看向红衣少女，眼中满是质疑。
对于他们的质疑，晏姝没有言语，而是拿着账册的手缓缓垂下……
火舌瞬间缠上账册，红橙橙的烈焰瞬间燃起，几息间就将账册吞没大半。
四周寂静。
晏姝将燃了一半的账册丢到地上，很快便只剩下一堆灰烬。
楚雄脸色古怪，布满沟壑皱纹的老脸映衬着那双阴鸷黑沉的眸子显得格外狰狞。
语气难掩震惊，“你当真将它烧了？”
晏姝并不理会楚雄，淡淡看向周围众臣，“诸位大人，这是本宫和父皇的诚意。”
金銮殿内又是一片如死寂般的沉默。殿内四角烛台上的蜡烛发出“噼啪”脆响，被烛火火光照亮的地方充斥着明亮，而未被照亮的地方，却仿佛有深渊巨口暗中觊觎。
是弃暗投明，还是沉没在黑暗之中，二者只能择其一。
“姜氏子弟姜明纪，愿为景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愿做忠君之臣、利民之官。”群臣之中，一身青色官服的姜明纪站了出来。
姜明纪相貌端正，俊朗非凡，身上带着世家子的矜贵气质在这一刻好似被无限放大。
他面朝龙椅上的帝王，双手平举过头顶，指腹与手背交叠，左脚退后半步，弯膝跪下，端端正正行过跪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下一瞬，密密麻麻站在一起的朝臣几乎同时跪地，更有甚者唯恐跪的慢了成为众矢之的，膝盖直接砸在递上。
呼声如潮水一般涌过来。
“臣愿做忠君之臣、利民之官，为景国百年延续鞠躬尽瘁……”
楚雄愕然的看着这一群人。
一时想不明白，“长公主分明已经将账册烧了，她手中没有可以威胁你们的东西，你们为何还要听命于她？”
“因为如果可以生，没有人想死。”姜明纪嗓音清润，“楚大人，皇上若是想杀我等，根本不需要理由。”
楚雄大吼道：“他不敢杀你们！他能杀一个，能杀两个，能杀百个千个吗？！”
“他若敢杀景国士子，定会遭天下人唾弃，届时尔等皆可反他！”
这一番话，惊的众臣瞠目结舌。
楚相这、这是疯了吗？！
当着皇上的面说这种反叛之词，他是觉得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他想死也就算了，别拉着大家一起死啊！
原本就心生动摇的世家官员齐齐忙不迭和楚家撇清关系，楚氏官员一时间被所有臣子孤立，落在一处，脸上都十分难看。
晏姝神色冰冷，“楚雄你怕不是疯了。”
“疯了又如何？”楚雄丝毫不觉自己说了何等悖逆之言，仰头大笑着，“左右老夫是躲不过此劫了，当然要骂个痛快！”
“晏氏之人可以当皇帝，为何楚氏不行！往上追溯百年，我楚氏先祖是陪着开国皇帝一同打下的这景国江山，这帝位，本该有我楚氏的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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