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雄内心笃定动摇起来。
他现下不知道大秦暗桩处到底有什么东西，但看景皇的反应，恐怕真的是有什么……
他深吸了一口气，伏低身子跪在地上，全身似乎因为畏惧而颤抖起来，声音发颤道：“皇上，大秦乃我景国劲敌，他们的消息如何能信，这一定是诬陷！”
景皇手中捏着几张白张，指尖因为气愤而不停颤抖着，他一字一句道：“诬陷？若是诬陷，这其中能将事情的细节记录的如此详细？这每一笔账目可都记得清清楚楚！”
“父皇。”晏姝将手里的账册呈上，“这本账册第四十六页，父皇可翻看对比一二。”
楚雄猛地抬头。
才惊觉方才的那本账册不知何时又回到了长公主手里。
他心脏突跳，眼睁睁看着周德全将账册呈到景皇面前。
景皇翻看后脸色只能用阴沉如墨来形容，“好好好！楚相，你还真是将朕耍的团团转。”
景皇突地转身，将龙椅后方放置的明黄色宝剑拿出来，怒气冲冲的拔出长剑，朝着楚雄直接砍去。
“朕恨不得杀了你——”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众人，连楚雄也被吓的呆愣在原地。
“不可！皇上不可啊——”
“快！快拦着皇上！”
“楚相可是我朝左相，是荣国公，是景国肱骨之臣，若让皇上当堂将楚相斩杀，皇上会被天下文人诟病的！”
众臣吓的肝胆俱裂。
在他们心目中，景皇一直懦弱温和、仁善退让，没有人见过他如此暴怒的一面。
楚雄也在众人惊呼声中回过神。
空气被剑锋劈开，带着凛冽寒意，这一瞬间楚雄深切的感受到四死亡离他只有咫尺。
他狼狈的手脚并用往后退，然而他已经被吓的四肢乏力，只能眼睁睁看着泛着寒光的剑离他越来越近……
“父皇。”
“铮——”
锋利的剑尖堪堪在楚雄额前停下。
楚雄眼瞳猛缩，看着离他脑袋只有分毫的剑，脸上血色尽褪。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空茫，身体下意识地抬头顺着长剑看去。
是长公主握住了景皇的手。
晏姝试图掰开景皇握紧的手，声音柔和，“父皇，诸位大人说得对，楚相有罪有律法惩治，他不能死在您手里。”
险些崩溃凑上来的诸位官员连连点头，殷切又紧张的盯着景皇。
因为愤怒，景皇额前青筋还在跳动，他有些迟钝的看了看晏姝，有看向周围的官员，最后才将目光移到楚雄身上。
定定的看了几息，冷笑着松开手。
周围的众臣猛地松了口气。
他们下意识地一抹后背，果不其然摸到一片湿濡。
温和的绵羊发起疯来，是最令人恐惧的。
楚雄跌坐在青石地砖上，形容算得上是凌乱不堪，黑白相间的发几乎全部散落下来，头顶的发冠七歪八斜，身上的外裳散开大半，一半滑落手臂，一般摇摇欲坠的挂在肩头。
他眼中还充满着惊惧之色，警惕的往向景皇。
看着他这副模样，晏姝清楚，此刻，楚雄已经方寸大失。
不消片刻，景皇又坐回龙椅上，他手里拿着长剑仔细端详着，语气阴森，“楚相，朕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楚雄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连滚带爬的跪好，颤声道：“回、回皇上，与大秦走/私兵械之事与臣无关，是家中小辈、是家中小辈一时糊涂！”
景皇拿着剑的手微顿，抬眸凝视着他，“这么说，你一直都知道此事？”
楚雄四肢发麻，大脑已经完全没有了思考能力，他断断续续道：“是、不对，臣也是近日才知晓……”
“是谁在走/私兵械？”
楚雄下意识脱口而出，“是臣的孙儿，楚星放！”
先前被长公主一脚踩在脸上而受不了屈辱而晕倒的楚翰元此时碰巧醒过来。
他醒来时，有意识的一瞬间便听见楚雄这句话。
他的儿子星放暗中与大秦走/私兵械？！
怎么可能？！
楚星放所做所行他皆知，绝无可能做出这种事！
楚翰元张嘴就要反驳，不想这世间就在这时，不知从何处突然伸过来一只手，将他的嘴死死捂住。
楚翰元惊惧的瞪大眼眸！
“唔唔唔——”
殿内众臣都已经荒乱至极，文臣武将也杂乱的挤在一处，是以并未有几人注意到，被捂住嘴的楚翰元。
除了姜明纪。
姜明纪看着吏部尚书沈季远沈大人和户部商户秦岭秦大人二人面不改色的，一个堵嘴，一个拖人，将楚翰元拖到了人群之后。
姜明纪捏紧的拳头紧了又松，最后缓缓打开。
“原来是他啊。”景皇幽幽开口。
他将手里的剑丢给周德全，往龙椅扶手一靠，脸上的怒意散去大半，“通敌卖国可是大罪，按照景国律法需连诛九族，楚相可知？”
楚雄眼珠子一直跟随着那把剑，见那剑落到了周德全手中，他绷紧的神经有瞬间的松泛，也就是这一瞬间，他突然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
“啪啪啪”
清脆的掌声响起，晏姝击掌三下，含笑看着楚雄，但眼底全无笑意，“楚相不愧是我景国的忠义之臣，能亳不犹豫的大义灭亲，实乃我景国之幸。”
大义灭亲？！
楚雄满是惊惧空茫的眼瞳中浮现一丝疑惑，很快，他似是想到什么，眼瞳控制不住的轻颤起来。
他、他方才都说了什么？！
晏姝见他如此，知晓他已经暂时回过了神，面上露出一丝遗憾。
姬元沧在一旁看的心惊胆颤。
此时此刻，他什么都明白了。
当初晏姝提出与他合作，让他在景国百官面前称楚雄与大秦私下往来，让他道出一处大秦暗桩地址。
他那时并不明白。
他是大秦人，他的话有谁会信？他完全看不懂晏姝此举的目的。
可是他现在明白了。
晏姝这是在摆弄人心。
杀人诛心，从一开始抓捕楚雄入狱，到现在的当场对峙，楚雄这个老狐狸的心理防线一寸寸的崩溃。
直到方才景皇暴怒拔剑刺向楚雄，他彻底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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