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亲眼看见了帝王的突然变脸，原本噙在嘴边的笑意淡了下去。
他们垂下头，不敢再探究帝王的心思，沉默不语。
穆桓离席，宴席很快也散了，宣谨帝回到寝殿，无声的坐在龙椅上，强大的气场弥散开来，贴身伺候他的内侍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几不可闻。
须臾，宣谨帝沉沉开口，“去盯着穆桓，将他的一举一动都记录下来。”
内侍依旧没有抬头，也没有出声，但殿内却传出一道低低的回应声，像是这看起来没有其他人的寝殿还隐藏着无数双眼睛。
“此战怎么会败……”宣谨帝面无表情的勾唇，眉眼带着厉色。
大秦国力强盛，是其他六国望尘莫及的存在，哪怕景国能凑齐三十万大军，这些临时凑出来的散兵，在大秦强大的力量前也是不堪一击。
宣谨帝不觉得大秦会败。
穆桓隐居这么多年，消息还能像以前一样灵通吗？
他倒是可有空看见穆桓久未出山的原因，饶过他这一次。
……
穆桓对宣谨帝的心思一无所知，亦或是他一清二楚，只是并不在意。
小童扶着他出宫上了马车，穆桓在马车内坐下，原本紧闭的双眸缓缓睁开，哪有半点醉意。
“阿彦。”穆桓目光平和的看着小童，“让祁连来见我。”
阿彦恭敬的应下，给穆桓倒了一杯清茶，好奇道：“师父，您为何要告诉宣谨帝此战会败？”
他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您不是说，我们只是来大秦看好戏的吗？”
穆桓呷了口茶，将嘴中的酒气散去，幽幽道：“这场戏还不够热闹。”
阿彦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道：“师父，摇光长老和玉衡长老还有开阳长老都在景国长公主身边，他们三人都选了景国长公主，那位长公主当真这般厉害吗？”
穆桓淡淡道：“不知道。”
阿彦看着一脸冷淡的师父，乖巧的眨眼道：“可是师父，您之前不是偷偷去看过那位长公主嘛？”
穆桓端着茶盏的手微顿，嘴比死鸭子还硬：“我没去。”
阿彦：“师父，你去了。”
穆桓：“我没去。”
阿彦：“我一直在背后偷偷跟着师父，我亲眼看着师父进了景皇宫。”
穆桓：“……”
他抬眸，将手里已经空了茶盏砸到阿彦怀里，语气没什么起伏的骂道：“不孝徒。”
阿彦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说道：“师父，虽然我叫您师父，但您不是我师父。”
这话显然穆桓听过了无数遍，他斜睨了阿彦一眼，懒得继续跟他说话。
阿彦也不在意，一边掀开车帘好奇的往外张望，一边漫不经心地道：“师父，你说他们都选了景国长公主，要不我也选她吧？”
穆桓又睨了他一眼，说道：“你是她亲师兄，你不助她还想助谁？”
阿彦听到“亲师兄”三个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极快的闪过一抹悲痛。
那抹悲痛消失的很快，快到连看到的穆桓都以为是错觉。
他闭上眼，脑海中闪过一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轻轻叹了口气。
天净门门主之位，本来不该是他……
*
关城至东山县一路不安稳，周泾原本想绕路穿过东山县直接去风止城，却不想刚带着商队翻了一个山头就遇上了山匪。
这些山匪不仅抢东西还杀人，周泾只能打消原本花钱消灾的念头，但商队的护卫比不上这群亡命之徒，不过半刻钟，商队的护卫就死去了大半。
周泾心灰意冷，只觉得今日他恐怕要交代在这儿了。
在土匪头子的大刀快要落下来时，他遗言都想好了，可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袭来。
周泾反应过来后第一时间往后退了一步，飞快抬头便看见土匪头子心口被一支箭从后背贯穿，他看过去时，土匪头子手中的大刀“砰”的一声砸落在地。
土匪头子被杀了？
周泾心中一喜，连忙朝四周张望，便看见两道熟悉的身影。
而那位姿容绝色却冷淡平静的少女还拿着一把弓，显然刚才那一箭，是她的射的。
周泾大脑有瞬间的空白。
但他没有来得及多想。
土匪们已经反应过来他们大当家被杀，猎杀对象从商队转成了那两道骑在马上的身影，周泾面色一变，惊慌大喊：“谢公子、安姑娘！小心！”
话音刚落，他却见四周突然射出数道冷箭，每支箭的射在了毫无准备的土匪要害，几息间，上百土匪只剩下十几个。
剩下的土匪终于意识到惹到不该惹的人，连忙丢下武器投降。
晏姝抬手让人将他们都捆了，才与谢敛对视一眼，骑马来到周泾面前。
她垂眸看了眼脸色苍白的周泾，语气平静：“周公子，又见面了。”
周泾舔了舔干燥的唇，余光两人身后那一看就不是寻常护卫的人，笑道：“多谢两位救命之恩。”
他绝口不提两人之前无缘无故消失之时。
晏姝道：“前方不远处有大秦人设下的关卡，周公子为何还要走这条路？”
梁州虽混乱，但还是有胆大的商人敢出入行商，且这些行商只要查验身份无误，多数时候两军都不会为难他们。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逢乱之际，他们商人可得的利益也是寻常时候的十几倍。
周泾闻言面色微变。
他下意识地抬头，对上晏姝冷静淡漠的目光，那一双冷静到极致的眼眸仿佛有看透人心的力量。
被这样的眼神看着，周泾有种他所有的心思都无所遁形的错觉。
余光扫过他们身后那些煞气凛然的侍卫，周泾微一沉吟，选择实话实说，“不瞒安姑娘，周某与大秦军中的一位将领有些渊源，周某是本分的生意人，那位将军也愿意给周某行个方便。”
景国和大秦虽然关系紧张，但两国百姓并非全无往来，这些行商之人更是有意将人脉铺向五湖四海，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用上。
晏姝早已命人查过，周泾并未说谎。
她淡淡点头，对他说：“周公子的护卫损伤大半，就让我的人护送周公子一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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