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姝垂下眸子，掩去眼底的暗色。
刘家书房无疑是刘家最可疑的地方，刘明清平日里在此连夫人戴氏都会支开，却突然收留一个神秘人且直接让他住进书房……
那人的身份呼之欲出了。
有两种可能，一则是这位神秘人是也是刘明清上头那位主子派来的，二则是……这位神秘人就是刘明清背后的主子。
晏姝目光微抬，落在戴氏满是憔悴的脸上，淡声道：“你还记得些什么？”
戴氏眼里满是挣扎之色，犹豫了一会儿，摇头又点头，“过去太久，且民妇并未看清，真的想不起来……不对！”
戴氏眼眸一亮，抬头欣喜道：“那日明郎让民妇将宵夜送到书房门口，明郎将书房的门打开时民妇隐约瞧见里头的情形……”
她想到什么，话音一顿，眼底掠过一抹黯然，“那人摘下了斗笠，民妇虽未看清他的相貌，但隔着那样远的距离，却能感觉到那人气势逼人，矜贵非常……就如长公主殿下这般。”
史正升已经听傻了，他这会儿怎么可能还不明白，他的这位师爷身份定然不简单！
晏琮等皇子三年前都未曾离开过京城，所以她料想的不错，刘明清背后之人另有其人，按戴氏所说，那人多半也是以为身份极尊贵的贵人，到底是大秦的贵客还是东楚的贵客？
晏姝唇角微勾，却带着噬骨的冷意。
景国如今的情形竟比她料想的还要严峻，连一个小小的丞阳县都渗进了敌国的细作！
但……敌国细作为何会潜伏在丞阳县这种小地方？
北地并非边塞要地，甚至称得上是诸国都不愿意划入版图的贫寒之地，北地四州，唯有青州以临海优势得以发展商贸，还算得上富庶，其他三州土地贫瘠，农业不兴，因极寒干旱天气太多，粮食收成少，百姓们有时连赋税都交不上。
凡事怪异之举必有所图，晏姝沉思片刻，对史正升道：“稍后将丞阳县志送到本宫那去。”
丞阳县虽然不大，但四周山地多，她心中有一个怀疑，需要证实一番。
史正升不明所以，但长公主殿下的吩咐他哪里敢反驳一句，老老实实的应下。
“是。”
这时，搜查书房的衙役过来回话，“长公主殿下，县令大人，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晏姝摆了摆手，“嗯，你们先下去。”
她并不觉得意外，刘明清及时消失，便证明他早已生了警惕，在离开之前，他必定会将所有痕迹都抹去，只是他忘了，这间书房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可疑之处。
不着急，只要刘明清背后之人有所图，总有一日会暴露出来。
且她有种直觉，那位幕后之人……很快就会出现了。
“你先下去，本宫有几句话单独与戴氏说。”晏姝对着史正升淡声道。
史正升连忙道：“是，下官告退，下官就在门外，殿下有事唤一声便可。”
戴氏面露紧张，不太明白这位长公主为何要单独留下她说话。
她紧张的绞着十指，心里忐忑不安，小心翼翼地抬了下眸，只一眼便看的心如擂鼓。
长公主不仅有一副姝丽绝色的容貌，这一身气势更是叫人多看一眼都喘不过气。
戴氏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掩下面上的哀戚之色，低声道：“殿下单独留下民妇，可是有事要吩咐？”
晏姝目光淡淡，“如今你还相信刘明清是无辜的吗？”
戴氏一怔，原本跪的笔直的背脊好像被千斤重物压垮一般，无措的跌坐到地上。
她扣紧手心，艰难道：“民妇……民妇……”
她方才所言，几乎已经坐实了刘明清有问题，可若承认了明郎并非无辜之人，长公主殿下会不会迁怒她的孩子？她不惧死……可她有幼子，还有女儿，她的一双儿女还小啊……
心中天人交战，戴氏面上时而露出痛苦之色，时而露出决绝之色，好一会儿，她跪直了身子，朝着晏姝恭敬的磕头。
凄然道：“证据确凿，民妇不敢为明郎分辨，民妇相信明郎是有苦衷的，可错了就是错了，明郎如今下落不明，民妇愿意替他受罚……”
她眼眶里蕴着泪，却倔强的没有落下，“民妇与明郎成婚多年才得了一双儿女，他们都还不到三岁，稚子无辜，还请长公主殿下饶他们一命！”
“民妇必会感念长公主殿下大恩，一辈子为您祈福！”
晏姝神色未变，眉眼平静的看着她，“若是死罪，你也愿意替刘明清承受？”
戴氏身子猛地一颤，双手紧紧握拳，咬紧了牙关艰涩道：“民、民妇愿意。”
晏姝看着她，徐徐叹了一声。
她站起身，走到戴氏面前，看向戴氏的目光中多了一分怜悯。
淡淡开口，“刘明清抛弃你独自逃离，你为何还愿意替他赎罪？”
戴氏哽咽道：“无论他做过什么事，他都是民妇的夫君，是孩子的父亲。”
“可他抛弃弃子，不配为夫亦不配为父！”
晏姝嗓音骤冷，“为了这么一个男人，你要让一双儿女失去母亲？”
戴氏狠狠一怔。
她蓄满泪水的眼眸灰败一片，神色凄然，全身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晏姝神色淡漠的看着她，冷声道：“若刘明清的事你等毫不知情，本宫不会怪罪你们。若想与刘明清撇清关系，你随时可以去县衙让史正升给你和离书。”
按景国律法，夫妻双方可以提出和离，若遇特殊情况，官府也可出具和离书。
戴氏惊愕的抬眸。
“和……离？”戴氏眼瞳发颤，神色慌张，“……若是和离，民妇一个女子带着一双儿女该如何活下去……”
没有丈夫的女人会被旁人说三道四，会被旁人肆意欺辱啊。
“谁说女子离了男人就活不了？”晏姝眉眼冷冽，“未成婚之时你家中从商，你自小与父母学习经商之术，只因嫁了人，因刘明清不喜你抛头露面去铺子经营生意，你便只一门心思在家中服侍夫君，戴氏，这么些年，你真的甘心吗？”
你真的甘心吗？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好似一道惊雷劈进戴氏脑子里，她黯淡的眸子闪起点点亮光，全身颤抖的在心里质问自己。
甘心吗？
她真的甘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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