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竹轻松而幽默的语气,先把林成尧给逗乐了。
刚刚心头萦绕的阴霾,此刻似乎散去了些。
他想了想,说出了这一天他心中的感悟。
林雪竹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听完,然后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大侄女……”林成尧挠了挠头,有些羞赧地盯着篝火看。
虽然作为长辈,心里有了困惑,选择向小辈倾诉,看起来有些不靠谱。
但他觉得,大侄女这样的小辈,不能算是普通的小辈。
就连流放队伍里比他年纪还大的人,有时候还得找大侄女拿主意呢。
他跟大侄女说说心里话,应该不算丢人。
林雪竹见林成尧垂着头,三十多岁的脸上,竟流露出了孩童般的稚气,便觉得十分好笑。
她组织了下语言,温和地说:“叔叔,人与人各不相同,大家在一起,讲究的是一个取长补短。任何人,都没有必要把自己修炼得面面俱到。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这个队伍,是不会长久的。”
林成尧没懂,扭过头问:“面面俱到不好吗?”
“当然不好了。”林雪竹肯定地说:“维系人和人之间关系的,是互相需要。如果每个人都面面俱到,不需要别人,那么自然没有必要呆在一起。”
林成尧想了想,似乎是这么个道理。
然而,有一点却说不通。
“大侄女,你就是个面面俱到的人啊!”他说。
“真的吗?”林雪竹又笑了,说道:“叔叔,我不会医术啊,如果家里有人生病了,我要怎么办呢?而且我不仅不会医术,连草药都不认识,如果没有叔叔,这一路上我可是要抓瞎。”
林成尧听了这话,欣慰之中,又有些难过。
大侄女不认识草药,他可以教。
而且大侄女很聪明,已经会认很多草药了。
可大侄女的心计,他却是学不来的。
好像他的脑子,天生就少一根筋。
他这样想,嘴里便说了出来。
林雪竹听过之后,差点落下羡慕的泪水。
“叔叔,相信我,如果我可以活得像你这样单纯,我真的不愿意每天和人勾心斗角。”她由衷地说。
别人只知道她心眼多,办法多。
却不知道,她长成现在这个样子,究竟经历了什么。
她当然不是天生就比别人聪明,只是经历比别人苦难些罢了。
那些鬼点子,都是用曾经的血和泪换来的啊。
见林成尧不是很相信的样子。
林雪竹认真道:“叔叔,你不必去学任何人,你只要活得像自己就好。而我这种人的存在,就是要让你这种人,能够继续单纯而快乐地活下去。这就是我说的,取长补短。我负责勾心斗角,你负责治病救人,这不好吗?”
林成尧听了这话,眼眶子一下就红了。
大侄女这话,怎么听得他感动之中,又带了莫名的心酸呢?
“大侄女啊,这样你不会太累吗?”
如他这样不通人情世故的队友,会让人很费心吧?
林雪竹摆了摆手,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谁不累呢?流放之前,谁不是过着自己好好的日子呢?谁不是突然就被卷入这场无妄之灾呢?我们互相支持,互为后盾,也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已呀。”
这话说的,让林成尧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
是啊,无妄之灾,让原本好好的日子,变得乱七八糟。
谁不是可怜人呢?
林雪竹见林成尧情绪低落,换了副开朗的语气道:“叔叔,你知道怎样才能让咱们林家越来越强吗?”
林成尧顿时双眼放光,忙不迭问:“怎样?”
林雪竹回答,“就是每个人,都在自己擅长的领域越做越强,并信任其他人,可以弥补自己不擅长的领域。”
林成尧仔细品了品这句话,想明白之后,心中便不能更认同了。
诚然,若他想在针织女红方面超越马嬷嬷,那是很难的。
难道他为了补齐这个不足,就要天天苦练针线吗?
那定然是没有意义的。
因为他练得再好,家里也不缺他这个做针线的人。
与其浪费时间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还不如好好钻研医术,照顾好全家人的身体。
这件事,是只有他才能做到的。
这就是他在整个队伍里的价值啊。
想到这里,林成尧长舒一口气。
道理如此简单,可他却钻了牛角尖。
要不是大侄女点破,这件事还不知道要困扰他多久!
林雪竹见林成尧的脸色,由阴云密布,转为晴空万里,就知道自己这一番开解起了作用。
她笑着起身,对林成尧道:“叔叔,你的医术可是我们家的最强后盾啊!而且,如果没有你的医术,我也没有资本和刘奎讨价还价,为咱们家争取那么多便利。所以,如果你想偷懒,不精进医术的话,我头一个就不同意。”
说着,她一头扎进马车里,假装在翻找东西,实际从空间的藏书中,找出了十几本医书。
这些藏书,是她搬空了好多权贵家的书房才收集到的。
其中有那么一家,世代在太医院任职,家中医书不少。
她选的那十几本,从书名看起来十分生僻,也许林成尧没有看过。
这些书,她本是不打算拿出来的。
毕竟流放路上,还要逼别人学习,有些太过于不近人情。
但既然林成尧这么清闲,还有工夫胡思乱想,那她就有必要给他安排些事情做了。
嘿嘿……
林雪竹抱着医书,跳下马车,见林成尧迎面走来,便不管不顾地把书都塞到了他怀里。
“叔叔,这些书,是我上次去建安城的时候,特地为你买的。本来打算再多买一些,等你过生辰的时候,当作礼物送给你。但我刚才一想,学习这种事,赶早不赶晚。所以,我打算现在就送给你。你一定要好好研读,别辜负了大侄女的一片心意。”
说完,她小手一挥,道了句晚安,就爬上马车,自顾自休息去了。
留下林成尧一个人,傻乎乎地捧着一摞沉甸甸的天降奇书,独自在风中凌乱。
大侄女她,真的不是魔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