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城西工业区地铁站,沿着一条已经废弃的铁轨径直向东走,偶尔有几辆满载建筑垃圾的土方车从轨道边疾驰而过,扬起一阵灰尘。尚安市已经迎来了春天,随着日照延长,人们也渐渐褪去厚重的棉袄,换上靓丽的春装。
沈确的脚步有点轻快,今天城西区人手不够,于是借调他和小陈出勤,这也是他第一次去杀人案现场。
“这里可真偏僻啊!”
小陈走在沈确之前,用手捂着鼻子,抵挡尘土的侵袭,这里是远离市区的一处偏远郊区,曾经是尚安的工业重地。如今,随着重污染工厂的撤离,这里已经远不如昔日热闹,只有零星几家小作坊还在运作。
废弃铁路的尽头,有一栋三层像是厂房一样的建筑,乍看之下好像已经荒废数年,周围杂草丛生,大门铁栅闸紧闭,两侧的高墙上,还留有剥落的油漆和残留的广告宣传语。
沈确远远看到,已经有一些看热闹的人聚集到厂房前,停在那里的好几辆警车,被几个看客团团围住。
“欸!沈确,你早饭吃了吗?”
小陈突然停下脚步,望向不远处停在厂房门口的三轮车。那里有人在卖豆腐花,热腾腾的热气从缸里源源不断的冒了出来。
“师哥,我吃过了。”
“那你给我去买一碗,大早上坐地铁过来,我还没吃饭呢。”
去年开始,警局开始收紧公车采购,导致现在经常出现车不够用的情况,早上沈确接到电话后打算用车,发现仅有的一辆警车刚刚才充上电,没办法使用,只好和小陈两个人坐地铁来。
沈确右转,走了几百米来到三轮车前,这里不止卖豆腐花,还供应各种豆浆,茶叶蛋和鸡蛋饼。附近上班的人,大多骑着助动车停下匆匆选几个就打包带走。
“老板娘,给我一碗豆腐花。”
沈确出声打招呼,想起小陈的体格,又补充道,“再加一个鸡蛋饼。”
“好,来咯。”妇人站起身,打开锅盖,从层层包裹的保温桶里舀出几勺嫩白爽滑的豆腐,混合着汤淋上料汁,葱花,虾皮,榨菜还有香菜,接着又开始在铁板上铺上面粉,开始摊饼。
一个中年男人骑着助动车在摊位前停下,他向老板娘问好,像是附近的产线工人。
“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他指着那个三层厂房问。
“我来的时候就有好多警车了,好像是流浪汉在里面猝死了。”
老板娘啧了一声,不紧不慢在铁板上打了个鸡蛋,香味立刻散到空气中,激起了沈确的食欲。
“警察早该管管了,这里晚上都是流浪汉,我老婆夜班回家,走在路上都怪害怕的。”
男人吐槽了一句,带上两个茶叶蛋,又骑上车匆忙离开。
“流浪汉?”沈确抬头问,“这里有很多人住吗?”
“都是些混吃等死的无赖,没地方去了,就在这儿住下,也没人赶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出事了。”
“哦?发生过什么事?”
“冬天烧煤取暖中毒了呗!那些人又没什么常识。”
老板娘熟练的把酱涂在已经熟了的饼上,又随意了捣了两下,再用咖啡色纸包起来,说声:“来,好了!”,把饼递给沈确。
“多谢。”沈确带着早饭走向厂房。
在他身后老板娘眼里,不穿制服的沈确,估计也会被认为是个爱八卦,爱打听的小镇打工青年。
警察在厂房前已经拉起了警戒线,顺便驱散周围看热闹的人。沈确弯下腰钻过警戒线,一个警察立刻跑来制止了他。他从口袋中掏出证件,表明自己的合法身份。
今天早上城西所接到报案说在废弃的楼房里发现一具男性尸体,报案的是个捡垃圾的阿姨,早上在找破烂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这地方看上去确实只有流浪汉才会来。
沈确慢慢向里走。
一楼好像是个生产车间,到处弥漫着潮湿和发霉的气味。工作台上的工具早已生锈,被遗弃的机械设备和产线上堆积的灰尘,似乎在无声的控诉着曾经的繁忙与活力。
沈确向看守的警察打过招呼后,穿过阴暗的楼梯,他隐约听到楼上传来谈话声,便径直向楼梯走去。
楼梯处显得格外阴暗,顶上的灯泡已经破碎,偶尔传来的风声让楼道显得更加寂静。
二楼没有房间,只是围着整个建筑搭建了一圈平台,站在这些平台上,俯视整个一楼的生产情况。沈确草草瞄了一眼,发现并没有人在这里,于是向更高一层走去。
上了三楼,首先映入他眼前的就是一条狭长的走道,走道两边各有几间房间,一些房间的门已经腐烂,透过破碎的玻璃,风能轻松的穿过,发出呼啸的声音。
沈确跟着声音,来到了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
门开着,上面还依稀挂着一个破碎的牌子,上面写着“财务室”三个字。沈确向内望去,里面有站着几个人,其中几个穿着制服,听到有脚步声,他们都看向门口,其中一个老头目光凌厉,和他的眼神撞个正着。
“怎么回事?还带早饭来吃?”那人皱起眉头,口气中似有恼火,死死盯住沈确手上的塑料袋。
“啊,这是我们部门的新人,叫沈确,今天第一次来案发现场。”小陈看到情况不妙,立刻给他打圆场,“他凌晨还在执行任务,我让他先去吃点,没想到他这么实诚,竟然打包到这里来吃。”
老头仍旧皱着眉头,摇摇手,旁边几个年轻刑警也跟着在一旁苦笑。
“别愣着啦,放下早饭,快过来!”
“哦。”
“我们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好,辛苦了!”
小陈鞠躬目送老头和其他人离开后,重重的在沈确肩头拍了一下。沈确猜想小陈原本是想打他脑袋的,只是身高差距够不到罢了。
“小傻瓜,没看我发的消息!叫你先别来。”
小陈听脚步声已经走远,一把夺过沈确手里的早饭,坐在光线稍好的窗口,大口大口先吃了起来。
这房间大约有五六十平的大小,房间里的家具几乎都已经消失,只留下几个破烂的木椅和桌子,天花板漏水问题严重,大大小小的水渍和霉斑铺天盖地的在房间内肆意蔓延。
“他们都是城西分局的人,老头是他们的队长。”
小陈哧溜哧溜吸着豆腐花和沈确解释。
“师兄,那个尸体呢?”
小陈没有回答,只是微微动了动头,示意他朝门后走。
“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