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旁。
大柳树下。
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吃着叶渡准备的美味饭团的孙县尉,尚且不知道,叶渡这会儿已经开始施展大忽悠术,准备将刘向招揽到麾下了。
“大人。”耆户长是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朝着孙县尉拱手行礼。
“来来来,老刘,先尝尝叶村正家的美味。”说着用筷子指了指旁边儿的一块石头道。
“大人,您怎么还有心情饕餮,我现在严重怀疑赵家峪死去的探子是沈家的死士,咱们麻烦大了。”耆户长焦急道。
孙县尉皱眉反问道,“你莫不是犯了傻?沈家刚摆脱勾结梁山贼的嫌疑,旋即就指使人去大山沟子杀人,还那么水,让人家反杀了?你就那么瞧不起沈家?”
耆户长不苟言笑的说道,“但是根据我调查,此人确实跟沈家有些渊源,而且目前沈家也对于此人的死讳莫如深。”
“另外最近沈家蠢蠢欲动,对于六龙梁、百谷堡、清河村一带的村子,也确实派出了不少人监视,这是不是要大举报复呢?”
孙县尉闻言,沉默了片刻,连手里的饭团都不香了。
“我觉得你这个出发点是错误的,叶渡有李哙、崔玉帮衬,有地方上的村子为支援,已经算是实力不俗的豪强了,沈家不至于为了随随便便一个人,就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来。”
“你再好好查查,若是找不到苦主,就直接以丧身于虎口为由上报给朝廷吧。”
耆户长想到尸体确实被野兽撕咬过,这般上报给朝廷也不无不可。
“诺!”耆户长道,旋即又拱手道,“大人,小的听闻您今日竟然与叶渡一道捐物资给县学?此时正是多事的时候,您”
孙县尉冷哼道,“怎么,连本官的事情都要管吗?他沈家虽然势大,但老子也不是那么好动的。”
“小的明白。”耆户长连忙唯唯诺诺点头。
见手下面服心不服气,孙县尉忍不住叹气一声道,“今日本官也只是刚刚想明白,两虎相争,我们只想做墙头草,着实不现实。
而与沈家做鹰犬,怕是又要坑害百姓,弄一身骚,且他们又能给我们什么呢?
沈家高门,高官显贵为其奔走着甚众,即便是有些许好处,分到我们手里,无非也只是些渣滓。
但这位叶村正却又有不同,我观他有正气,且心怀黎民苍生,自死而复生以来,活百姓性命无数,且有军方作保,只要不出意外,此人前途无量。
扶持其从微末中雄起,届时回报必然甚众。
此次选官失败,我终究意识到一点,那便是今上有雄心壮志,朝中亦有贤臣治世,我等若是没有真本事,没有实打实的政绩,也没有说的出去的根脚,想要升迁何其难也。”
听完孙县尉一言,耆户长一声长叹。
为民艰难,为官又何尝容易,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草草吃完饭菜之后,又拿了一些,匆匆折返作坊。
一进正门,就见一群工匠席地而坐,一脸严肃。
老坊主更是手拿纸笔,快速记录,时不时的抬头看向叶渡,生怕漏下一个字。
此时的叶渡,立身于一块木板旁,手里拿着一根白色的短棒,在上面写写画画,便能留下方方正正的文字,让孙县尉颇为惊奇,待听其言语,更是惊诧。
“彼时咱们还可以培养农师,提供最好的种植扶持工作,比如谁家的农作物生病了,咱们上去免费帮衬教导,届时农人得了恩惠,又如何不将农作物卖给我们呢?”
孙县尉之所以惊讶,是因为叶渡这一套,不就是自己当初宣扬给他的吗?
当初这家伙兴致缺缺,为何又要拿出来用呢?
满腹疑惑的走到叶渡身边儿,笑着说道,“叶兄,先吃些饭菜吧?”
一众工匠纷纷行礼道,“叶村正,先吃些饭菜吧。”
叶渡随意拿起一个馒头,手里夹着一根咸菜条,对着大家边吃边聊起来。
“大家这生产上,也缺乏合理的安置,到时候我们可以采取大纺车技术,一次可以有锭子几十枚,甚至还可以采取蓄力,这样一来,我们的规模可以迅速扩大。”
“我看了眼前你们这纺车,最多每天纺纱也就一斤多,但是若是做出我这种大纺车来,一个昼夜起码百斤来。”(牛逼吧,咱们老祖宗的高端科技,始见于唐宋时期,农书有所记载。)
“这种纺车,太大的咱们可能造不出来,但是我已经摸索了三十二锭的研制之法,诸位都是熟手,且看这样做时不时可以?”
说着叶渡在板子上写写画画,不一会儿的功夫,一副模型图出现在大家眼前。
老翁刘向,直接将眼珠子瞪得溜圆。
孙县尉直摇头,因为他看不懂。
“咦?怎么就只有我的?”叶渡扭头看了一眼孙县尉,“你不饿吗?”
孙县尉尴尬一笑,“刚才看你给这些匠人讲解如此投入,不忍心打扰,我自己吃了些。”
似乎是感受到了孙县尉疑惑的表情,叶渡笑着说道,“这位坊主姓刘,名向,我将他的作坊打包收购了,以后便是叶氏商行的一员了。”
“什么?叶贤兄,你是真行啊!”孙县尉目瞪口呆。
自己就是出去吃了一趟饭,跟手下聊了一会儿的功夫。
叶渡不仅把人家的作坊给收了,还将一个前朝有功名的老学究给收编了。
刚才他听耆户长说了,这位坊主人家还做过官府的幕僚,算是半个官人呢。
“这位大人请了,在下刘向,以后烦请多多指教。”
“不必如此,我以后也没机会指教你,我与叶贤兄乃是朋友,先前觉得自己懂得特别多,但是今日见二位交谈,方知自己真的是井底之蛙,倒是该跟你们多学习学习。”
孙县尉也没自矜身份,而是还礼,然后道,“对了,在下孙光宪,您是长者,换我孟文即可。”
刘向闻言,大吃一惊,赶忙行大礼道,“原来是县尉大人,小老儿有眼无珠,还请您恕罪。”
叶渡笑道,“孙大人与我亲近,你尽然是叶氏商行的人,以后也是一家人了,对了孙大人,此行来的匆忙,身上没带钱,能否借您些钱财?”
孙县尉道,“好说,多少。”
叶渡嘴角微微一弯,“五十贯。”
“好说,你且等我一等。”孙县尉出去一趟,吩咐手底下人去取钱,这里离着县城不远,自然用他的钱方便一些。
不过孙县尉并没有走远,出了大门之后,故意贴着墙根,想听一听叶渡跟这位刘向说什么。
“不要觉得客源是问题,虽然北境的战事稍停,但是大量的粮草运输到前线,这需要大量的麻袋,各地的府库存储粮草,也需要麻袋,所以客户的选择非常重要。”
“我之前在军中呆过,因为麻袋的供应不足,导致粮食浪费的情况非严重。”
“跟人家保价的时候,咱们赚一文,要保证大人们能赚两文,薄利方可多销。”
“这官家的生意不好做,钱时常要不回来的,而且凭什么咱们赚一文,要给他们两文?这不公平。”
“公平?那里来的那么多公平?他赚两文,你赚一文,到时候钱要不回来,是他着急,还是你着急?这赚钱的地方不仅仅在生意上,往往生意之外,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你按照我说的去做便是。”
“还有,咱们既然要做,就肯定要做沧州最好,不仅质量要极佳,而且卖相也要不俗,还有就是工匠们的收入也要有保障”
孙县尉越听越惊讶。
他真的非常想折返回去,将叶渡的脑袋劈开,看看里面装的什么?
很多人听到跟衙门合作那叫一个闻之色变。
其实不仅仅是军方,就是他们县衙,也有很多希望跟商人合作的生意,但是往往商人对他们避之不及。
但是叶渡却仿佛一个跟着衙门合作过多年的老油条一般,经验十足,而且眼光毒辣。
这个得三返二之举,便是世家都要退避三舍。
毕竟县官不如现管。
那些位卑权重的小吏,被喂得饱饱的,即便是上面有大人物施压,人家也未必去鸟。
刘向开作坊,只想着研究技术,给老百姓提供衣物。
而叶渡想的却是如何精准的找到客户,如何死死的把客户攥在手里,跟客户形成利益共同体。
更狠的是
他的作坊,一开始就瞄准了府库和军方,这都还没起步,就已经想好了未来的经营方向了。
军方这种地方,没有人能跟叶渡竞争,至于府库,有他的银弹开路,还愁不成?
这眼光,这魄力,沈家危喽。
一个是用到的时候随便施舍点银子,一个是定期孝敬,官人们更愿意跟谁合作呢?
“如果单纯是拉拢我,今日送礼到县学就足够了,完全没有必要带我真的寻找作坊,又让我见识如何生产,他这是真的有雄心壮志,他也知道我想为当地百姓做一番事业,这是想告诉我,他在某种程度上,与我算是志同道合。
其次便是向我展现他的实力,让我知道他很强,即便是沈家也未必怕他。
不得不说,自己当初没有得罪这位叶兄是何其明智啊。”孙县尉忍不住摇头。
孙县尉等候着下面人拿钱来。
从始至终都没动过入股的念头。
一心只想着该如何与叶渡更好的相处,在未来得到更多的好处。
然而
今日故意携手出游的叶渡,又如何猜不透孙县尉的想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