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着夜色,二人一同去了车立忠家里。
这会儿刚刚吃过晚饭,都还没有睡下。
赵氏在院子里站着,看到了车衡和宋思云,心头顿时一喜。
又看到他们空着手来的,脸又立刻沉了下去。
她把院门打开,冲着车衡就是一顿数落。
“你就这么回家来呀,没见过这么没规矩的,车衡,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当娘的吗?”
车衡一句话都没说,赵氏更来劲了,“你说说你呀,当真是不孝顺,回来两日了,今日才想起我们,总算是回家看看了,结果呢,空着手来的,说出去我都嫌丢人,教出你这么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宋思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没想到赵氏是这样不讲道理的人。
几年没见,不说看看儿子怎么样了,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痛骂,埋怨没拿东西回来。
她苦笑,怪不得车衡并不觉得在杏树村的时候受了委屈。
原来他自己家里是这个样子的,对他来说,去杏树村的确算是过上好日子了。
车衡总算开口了,“从小到大,你好像也没教过我什么,我又怎么会有家教?”
赵氏没想到车衡竟然还会顶嘴,不由得愣了一下。
她回头喊了声,“孩子他爹,你快出来,这不省心的东西回来了。”
车立忠从屋里出来了,看到车衡,态度比赵氏还要恶劣。
“我还当你眼瞎心盲,认不清谁是你爹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到别人家里去住着,你是找不着家在哪儿啊?”
“没良心的东西,老子当初就不应该把你捡回来,糟蹋了那么多粮食不说,还让自己糟心,真他娘的倒霉。”
宋思云听不下去了。
尽管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却没想到这两个人能这么不要脸。
看样子车立诚一点儿都没夸张,甚至还往好了说。
她自己气愤不已,可看车衡一脸淡定的样子,宋思云更是心疼。
他淡定,说明这些话他早就已经是听习惯了的,从小到大他不知道挨过他们二人多少骂。
也对,车立诚说了,他小时候经常受伤,背上被打得皮开肉绽。
连打他都是家常便饭,更何况是言语攻击,这二人当然更不会留情了。
宋思云也不管别的了,站出来说道,“你们说够了没有?想让车衡孝顺,自己先有个当长辈的样子,就你们这样他凭什么要孝顺?你们算是他爹娘吗?”
赵氏看了眼她,冷哼了声,“你是车衡他媳妇儿吧?也是一样的没规矩,我们可是你公婆,见了面如此不恭顺,就该让你去浸猪笼,不守妇德。”
宋思云叉腰,“有本事你让我去啊,最后看谁吃亏,你们这种不要脸的人,还好意思给我当公婆,我怕你受不起。”
赵氏急了,“你个小丫头片子,跟谁说话呢?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说着,赵氏抬手要打宋思云,车衡立马挡在了她面前,伸手捏住了赵氏的手腕,让她动弹不得。
“你们怎么骂我都可以,但是不可以骂她,养育之恩是我欠下的,不是她,你要是敢对她胡来,我也不会客气。”
宋思云骂道,“屁的养育之恩,车衡你给我清醒一点,别逼我再扇你一巴掌,就你小时候过的那日子,还不如流落街头,喝露水长大都比被养在他们家强。”
她就知道车衡又要犯病,不管他爹娘怎么对他,在他心里,这二人始终是把他捡回来了,养了他好几年,那就有恩情在。
车衡善良,但有时候善良得让人讨厌。
记恩不记仇,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车立忠骂道,“车衡,这就是你找的媳妇儿?我还当你多有眼光呢,我命令你,立马把她给休了,对公婆如此不敬,这样的女人留着做什么?”
车衡道,“她说的有错吗?小时候我受过的伤,村里大半的人都知道,你们要还是人的话,就不会忘得一干二净,那时候把我当累赘,现在想着我是你儿子了,指望我孝顺,这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今日我来就是告诉你们,以后二叔的家就是我的家,我也不要什么爹娘了,只当我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车立忠瞪大眼睛,“还反了你了,竟然连爹娘都不认,好啊,你不认就不认,你的户籍可还在这儿呢,没有户籍,我看你算个什么东西。”
车衡说道,“我就算不要户籍,也不可能再叫你们一声爹娘,我给二叔买的那些东西值不少钱,你们既然全都拿走了,就当我用那些银子报答了所谓的养育之恩,以后咱们没什么关系了。”
他往前一站,整整比车立忠高出一个头来。
车立忠顿时吓了一跳,他突然之间发现,车衡好像再也不是那个他能随意收拾的小孩儿了。
“行,你有本事了,你连爹娘都不认了,老子倒要看看你能硬气多久,这辈子老子也不会把你的户籍分出去,看你能有多能耐。”
车衡拉着宋思云就走,一路上沉默不语。
回到家里,宋思云说道,“不管怎么说,户籍还是要分出来的,要不然你不是永远被他们拿捏着吗?”
发火的时候她没想到这么麻烦。
车衡的养父母比宋家的人更不要脸,光凭着名声,没办法让他们低头。
而车立忠又是户主,他要是不让车衡分出来,那车衡就始终是他们的儿子。
告上公堂,只会判定车衡不孝顺。
她皱眉,“要不然我去说,就当我刚刚冲动了,趁着这个机会把家给分了吧。”
车衡说道,“他们是不会同意的,现在我已经长大了,可以自食其力,能干活儿,能挣钱,还已经成家,不用他们费一点心思,只要绑住我,对他们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又怎么可能轻易放我离开?”
“就算刚刚我们不发火,这个结果也是注定的。”
宋思云说道,“那怎么办?总不能一辈子困在那里吧?你还要读书考科举呢。”
她真的开始发愁了,这事儿好像还挺难办的。
对方已经没皮没脸了,你再能豁得出去,还能比他们不要脸?
车衡道,“先不着急,总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