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不知何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我亲手栽种的那棵樱花树,粉色的花瓣纷纷飘落,草木有情,怕是也在为枉死的我哭泣。
夜风裹挟着一丝凉意吹进房间,卢叶珍打了个寒噤。
“这都三月了,怎么还这么冷?”
倪思伟体贴地脱下自己的衣物,披在卢叶珍的身上,那一刻,我注意到,卢叶珍的眼中,似乎掠过一抹惊喜。
不得不说,倪思伟从表面上看,真是天下女人的理想型。
高大帅气,温柔体贴,知书达理……
当年的我这个未经人世苦的傻白甜,便是被他表露出来的优点糊了眼睛,尽管父母再三劝阻,也不管不顾地要和他结婚,酿成如此惨烈的苦果,害死了自己,连累了父母!
夏青枝起身,关上了窗户,道:“这么冷,确实有些怪异!”
“说不定……”
夏青枝瞪圆了眼睛,四处张望着。
“妈,你是说,那个女人的鬼魂还在?”
卢叶珍似乎被夏青枝的举动吓着了,裹紧了身上倪思伟的衣服,还顺势往倪思伟身边靠近。
夏青枝点点头:“刚死的新鬼,认不得黄泉路,多半还在自己死去的地方徘徊呢!”
卢叶珍往倪思伟身边靠得给更紧了,半边身子,贴到倪思伟的手臂上。
“妈,那我们刚才的话,都被她听了去?”
“她……不会真的,像电视里演的那样……”
倪晓阳哈哈大笑,将手中酒杯举向空中高声吼道:“沈芙蕖!”
“是小爷我杀的你,你有种来找我!”
“小爷奉陪到底!”
“小爷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两次!”
夏青枝冷冷一笑:“听见了又怎样?”
“以那女人的智商,做人是傻人,做鬼也是傻鬼!”
“而且,老魏马上就要到了!”
听夏青枝提到“老魏”,在座其他人脸上,竟然都露出了释然的神色。
老魏是谁?
这个老魏,是不是来对付我的?
可是,我都已经死了,他还要如何对付我?
我莫名地感到害怕,飘飘荡荡地躲到了那棵樱花树上,张望着别墅的大门。
一辆黑色的轿车开了过来,车上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摁响了我家的门铃。
夏青枝一脸欢喜地将他迎了进来。
“魏先生……”
这便是老魏?
老魏对夏青枝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突然从随身的口袋中取出一个贴着黄纸的黑乎乎的盒子,口中念念有词。
不好!
这个西装革履的老魏,是个道士,他要来收我的魂!
我想赶紧逃走,可以已经来不及了!
随着魏道士口中的咒语越念越快,我只觉得有一股巨大的力道,从他手中黑色的盒子中源源不断地涌出,将我团团围住。
我的灵魂,被四面八方的力道撕扯着,痛苦不堪!
我挣扎着,惨叫着,可是无济于事,眼看就要被这力道撕碎,被那妖道镇压到他手中的盒子中!
千钧一发之际,我的背后,似乎涌来了另外一股力道。
这股力道,如暖流,如温暖的手,抚慰着我破碎的灵魂。
我努力回头,发现这股力道,来自樱花树枝丫上的一个红色福袋。
我想起来了,这个福袋,是父母交给我的。
“芙蕖,爸爸妈妈求的平安符,随身带着,希望你岁岁平安!”母亲对我说。
那个时候,我这个傻女人,竟然担心倪思伟不喜欢,将这个福袋,悄悄地挂在了樱花树上!
关键时刻,这个装满我父母切切关爱的福袋,救了我!
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抓住那个福袋,趴在樱花树上。
屋内,那魏道士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终于,他似乎耗尽了力气,颓然倒地,说道:“奇怪!”
“这女人的鬼魂,竟然逃脱了!”
“这么多年,还没有哪个魂灵,能逃过我的噬魂咒!”
“那怎么办?”坏事做绝的一家恶魔,终于知道害怕了。
魏道士没有说话,从地上爬起来,坐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我不敢继续停留,魂灵飘飘摇摇,离开别墅,漫无目的地在这座我熟悉的城市上空飘荡。
不知不觉,我来到了一处住宅。
市中心的顶层,视野极好,可以俯瞰整个江城。
我认出来,这里,竟然是谢承之的住处。
是我和谢承之,共同居住了两年的地方。
为什么毫无知觉的我,会来到这里?
我的心里,难道还是忘不了他?忘不了我们曾经在一起的岁月?
谢承之,是我的初恋。
我们大学时便在一起,从十八岁到二十三岁,度过了五年美好的青春岁月。
那个时候,我们是多么让人艳羡的一对情侣。
谢家的寰宇集团,是和我们沈家的四海集团财力不相上下的大企业,谢承之是谢家独子,寰宇唯一的继承人。
我与谢承之,男帅女美,门当户对,所有人,包括我们自己,都觉得我们会一直这样美好下去。
直到五年前,我发现谢承之,赤身裸体地和他的学妹吴莎莎滚在一起。
我接受不了这样的背叛!
更让我无法接受的是,谢承之和吴莎莎不可描述的照片,竟然登上了网络!
尽管谢家很快便让人撤下了照片,但是,舆论已经发酵,我成了遭遇男友劈腿的可怜女人。
我把自己关在家里,不接电话,不见人。
就是那个时候,倪思伟走进了我的生活。
他是我父亲的助理,时常接送我的父亲。
他可以出入我家,可以和我说话,逗我笑,关心我。
他是个让人着迷的男人,我看上了他,我要嫁给他,狠狠地气一下谢承之!
等一等!
我这个傻女人,在死后终于想起了这件事中的诡异之处。
我捉奸在床,是因为接到一个神秘的电话,打电话的人,是谁?
而且,以谢家的势力,怎么会允许这样的照片登上网络?
而那个时候,倪思伟作为我父亲的助理,有很多媒体朋友。
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搞个手机群发照片,总会有谢家势力暂时顾不到的媒体发出来。
会不会,这整件事情,其实是倪思伟一手操纵?
我其实老早便成为了这群恶魔的猎物?
强烈的悔恨撕扯着我,可是我流不出一滴眼泪。
阳台上飘来一股轻烟,黑暗中有点点烟火。
谢承之在阳台抽烟,而和我在一起时,他是不抽烟的。
我的灵魂,飘到谢承之的身后,轻轻地抱住了他。
“对不起,承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