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身子还虚弱着,小心伤了元气!”
正说着,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沈容的身影在门口的暗影中逐渐清晰,他的步伐沉稳,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金篱望着他,眼眸中燃烧着熊熊怒火,她紧握着双手,仿佛要将那份恨意化作实质的力量。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沈容的眼眸深邃,似能洞察人心,他微微皱眉,命云施退了出去。
待房门重新关上,沈容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他问道:“金篱,你就这么想死?”
金篱的嘴唇颤抖着,却不肯发出声音。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决绝与不甘,仿佛在说:“若非你逼我至此,我又怎会走到这一步?”沈容看着她,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他知道自己与金篱之间的纠葛,远非三言两语能够解释清楚。
室内一片寂静,只有两人粗重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沈容走近金篱,每一步都显得那么沉重,每一步都踏在她的心上。他凝视着金篱,命令道:“回答。”
金篱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是你!是你逼我至此!”她怒吼着,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与不甘。她挥起拳头,向沈容打去,却被他轻易地握住手腕。
“你才刚刚好了些,不要动气。”沈容轻叹一声。
金篱的眼中却闪烁着愤怒与不甘,她的声音尖锐而激烈,每一个字都如同刀刃,直指沈容的心:“你不必与我虚情假意!若不是你,我又怎会变成今日?沈容,你简直无情无义!”
沈容的脸色冷若冰霜,她瞥了金篱一眼,语气中充满了斥责:“你有资格指责我么?你的背叛,可别何人都要重。”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茅屋内回荡着,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金篱感到不可理喻地反问道:“我何来背叛?”
沈容握紧了她的手腕,一字一顿道,“你本该记住你是谁的人,你的心只能属于你的主子,对萧帝有了情谊,自然就是对我的背叛!”
金篱觉得好笑,她死死地盯着沈容,冷嗤一声:“我不过是你的一枚棋子而已,你何必这样紧抓着我不放?”
仿佛是戳中了沈容的痛楚,沈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被她的言辞所刺激,他的脸色并不好看。
可又不想被她察觉到自己的愤怒,他强压了下去,一开口,那语调到底泄露了他的介怀:“少自作多情了,金篱,你别以为穿上婕妤的衣服就真的是金枝玉叶,若没有我,你怎有机会爬上龙床?还不都是我让你有了今日这尊贵的身份,你理应对我感恩戴德才是。”
金篱对面前的人感到深深的绝望,事到如今,她倒也不惧怕了,反而能做到面不改色地凝视着他的眼睛:“殿下真是说笑了,分明是我自己长了脑子,学会了攀龙附凤罢,怎要感谢起你来了?”
沈容沉怒道:“你最好不要用这种语气来同我说话,凭你——也配?”
金篱轻蔑地笑道:“我自是不配,想你沈容皇子是何等尊贵?可堂堂沈家之后却要利用我这种卑贱之人来夺取皇朝,在民间传开的话,也不见得是一件光彩事吧?”
“金篱,现在就你我二人,你也不必与我装清高了——当年可是你对我投怀送抱、不知廉耻,你既下贱不说,又如何怪罪于我?”他冷冷嗤笑道:“你理应感谢我肯赏脸宠幸了你,否则,你哪里会穿金戴银?”
“是,曾经是我有眼无珠,我救过你、照顾你,也曾恋慕过你,那些统统都是我自作自受。”金篱冷漠地注视着沈容,她慢条斯理道:“可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曾经的金篱,早已经被你烧死在了金家村里,就算你费尽心思地把我从皇宫里带出来也是没用的,我心里已经没有你了,你无论做什么,都是徒劳。”
沈容的表情变了变,他的心有一瞬的剧痛,这令他越发恨恶起金篱的绝情。
他居高临下地审视了她片刻,慢慢地放开了她的手,在她想要转身的刹那,他又一把拦住了她的腰肢,从身后将她紧紧地圈进自己的怀里。
金篱挣了挣,奈何身子虚弱,根本使不出力气,只听见沈容的嘴唇贴在她耳畔,令她头皮发麻,他的声音像蛇的身躯一般死死地缠绕着她,“你听着,我能把你送进皇宫,就能把你从皇宫里带出来,我想怎样对你,你都要受着,待这阵子养好了身子,你便要再给我生孩子,倘若你惹我不痛快,我就继续让你们母子分离,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硬气到几时。”
可悲的是,他再如何不痛快,金篱也不为所动了。只是对比之下,萧帝总是说着不愿她受生育之苦,反而显得沈容越发恶毒。
爱与不爱,好似也没那么难懂。
所幸金篱的心思早已不在沈容身上,她反而觉得他生厌到了可怜的地步,更是连反抗都不去做,麻木的漠视,仿佛是对他最好的报复。
她如此不吭一声,沈容一股怒火升起,他的确感到无趣得很,一把推开了怀里的人,转过身去,怒气冲冲地走出了茅屋。
金篱不曾回过头再去看他一眼,就仿佛是已经决定毅然决然的摒弃过去种种。快乐的、悲伤的、喜悦的、痛苦的,哪怕还有美好的……统统都是虚幻,一如她当年初次见到他那般。
那日的他尽管伤势极重,可俊秀皮囊还是牵起了金篱的春心荡漾,色欲迷人眼,惊鸿一瞥,足以硬生生地刻入金篱心尖。
自那之后,她将他藏在柴房里,他之于她,是一种如山如海的沦陷。
他的甜言蜜语是致命的砒霜,令她一度沉溺其中不能自拔。她也曾信他、痴恋他,以为他真会如他承诺那般,娶她为妻……
哪里知晓从头到尾,都是一场血腥的骗局,他未曾将她当成人来对待过,又何谈尊重与爱护?
“他真是死有余辜啊……”金篱咬紧了牙关,对沈容的恨意,已然滔天。
十日后,皇城。
皇宫的灵堂内烟雾缭绕,侍女们皆是素白缂丝服,四名法僧各持桃木剑与金铃在灵牌前诵念着往生咒:“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
头戴白纱帽的萧帝正站在堂内,他手持柱香。面前的灵牌上刻着金篱的分毫。而他的身侧站着身穿素衣的乳母,怀里抱着的是襁褓中的小皇子。
已经过去了这么多日,萧帝仍旧是没有释怀,自打空棺下葬后,他还是会日夜要法僧在灵堂里念经超度。
只盼她不做孤魂野鬼。
便是此时,灵堂外忽来一仗人,负责开道的侍卫次序井然,他们站在灵堂两侧让开路来,一辆马车缓缓驶出,车门打开,走下来的人是孟王。
尽管他身着素衣,也仍旧是遮盖不住那与生俱来的高贵,到底是年轻,姿容既夺目又锋芒,再加上异域血统使他的眉眼深邃,那副样貌在中原自是少见。他所到之处,不仅是宫女,连侍从们也忍不住要多看他几眼。
孟王走到萧帝面前,行大礼道:“皇兄。”
萧帝侧过身来,点头道:“你来了。”
孟王起身,看了一眼乳母怀里的小皇子,他轻叹一声吼,赶忙为金篱上一炷香,继而同萧帝叹道:“皇兄节哀,贵妃她心地善良,到了天上,仙人们也不会为难她。”
萧帝向前走去,抬手拂开挡在面前的珠帘,道:“生老病死,亦不是凡人能够主宰得了的。寡人虽然明白这道理,还是会觉得心有不甘。想来平日里,寡人也是怠慢了她,在她生前也很少陪伴她,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怪罪寡人。”
孟王打量他神色,感慨道:“皇兄日理万机,后宫之事自是无暇顾及。若是早日立后,那么后宫大小事由都可交由皇后打点,皇兄也会减少烦忧。”
萧帝摆摆手,淡淡道:“寡人对立后之事暂无打算,更何况她才刚刚仙逝,寡人如何能去谈这种事情?”
孟王忙道:“臣弟斗胆一句,正因如此才要充实后宫,更何况皇兄至今才只有两个皇子,实在是子嗣稀薄,而有了皇后才能——”
萧帝已不愿与他多说,在金篱的新丧上提及这种事实在欠妥,便蹙眉道:“寡人今日倦了,你且先回吧。”
孟王吃了钉子,只好点头称是。本来是打算要离开灵堂的,但还是不死心地转回身来,哪怕瞧见萧帝的脸色难看,他还是鼓足勇气道:“皇兄……其实,臣弟是为了锦妃娘娘来的。”
萧帝闻言,眉头蹙得更深了一些,但是,却转眼看向了他。
孟王心觉有戏,趁热打铁道:“这些时日来,皇兄的心思都在仙逝的贵妃身上,锦妃娘娘病了一事,皇兄可知晓?”
萧帝略显错愕道:“她何时病了?”
孟王叹道:“皇兄只闻新人笑,不曾在意旧人哭了。臣弟也是听她的宫人说,五日前便病下了。”
萧帝神色变了变,孟王再道:“皇兄可莫要失了个宠爱的就不管从前喜爱过的了,臣弟倒也不是非要站在锦妃娘娘那边,而是这往后还得走下去,总不能真的要为一个逝去的人伤怀着。”
萧帝也是明白这其中道理,可他亦不知该如何去面对锦妃。这段时间里,他都忙着为金篱难过,倒真是把她那头给疏忽了。竟没曾想这一放下,感情也淡了不少,他再不似从前那般对她迷恋,仿佛心里的那份爱意被金篱分走了一大半。
思及此,他望向宫门外的天际,长叹一声,心想道:不知金篱如今是否已经升天成仙,若是不肯成仙,再投胎为人也是好的,都身在这红尘中的话,总有一天也还是再能相见……
孟王在一旁打量着萧帝的神情,是有些替锦妃感到不值的。
想来在金篱出现之前,皇宫上下都知道锦妃享得独宠,偏生一个更为年轻的取代了锦妃的位置,论貌美,那金篱根本不如锦妃一半,可终归是年少许多,谁人会不喜欢娇嫩水灵的初绽花朵呢?
唉。孟王叹息着,他倒是也很担心皇兄,若是一直这样郁郁寡欢,早晚会害病,一旦病倒,豺狼虎豹都要露出獠牙,他可不想见到血雨腥风之景。
“还是要和云大人商量商量,为皇兄寻一似故人的卿卿才是……”孟王轻声自语。
茅屋内,光线昏暗,只有一束微弱的光从门缝中透出。
云施轻轻推门而入,手中端着精致的瓷盘,上面摆满了色香味俱佳的菜肴。
他走到金篱的木窗旁,轻声劝道:“金篱姑娘,吃点东西吧,身体要紧。”
然而金篱紧闭着双眼,脸色苍白如纸,仿佛连呼吸都显得微弱。她瘦削的肩膀在薄被下显得愈发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
云施放下瓷盘,只得轻叹一声,将上一次凉透了的饭菜端了出去。
茅屋附近有沈容近来买下的一栋宅邸,虽不算宽敞,倒也能暂且小住,见到云施端回了饭菜,沈容怒火中烧。
“她还要胡闹到何时!”沈容拍了桌案,他咬牙切齿道:“以为不吃不喝我就会怕了她吗?索性饿死她罢了!”
云施无奈道:“殿下,金篱姑娘的身子比较虚弱,若是一直这样下去……”
还没等把话说完,沈容就把怒火发到了云施身上:“你同我说这些做甚?连饭都没办法让她吃,你还有脸来见我?”
云施颔首认罪,他知晓沈容心情不好,便任他来骂。
反倒是沈容越发愤怒,他干脆起了身,要亲自去盯着金篱吃饭。
“殿下!”云施很怕沈容会控制不住脾性,忍不住多嘴道:“金篱姑娘她并非是闹性子,说不定是想念小皇子,她一时之间还想不开,就劳殿下这阵子体谅她些吧!”
小皇子。
沈容冷眼看向云施,语气森然,“我是皇子,她生的,也能叫皇子么?云施,你糊涂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