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更是无法想象杨教官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内心又是什么心情。
后来,是晏昂把杨教官扶上床休息的,躺下之后杨教官还在那用手比划着:“他个子矮,可在我这四十多年的人生中,他是我认识的最高的人,没有第二。我不想你成为那个第二,记住了吗晏昂?”
晏昂应声:“我尽量。”
没有人会想要牺牲。
在选择这条路之前,大多数人想过的都是自己荣归故里。但绝不是披上国旗,荣归故里。
无论是谁,处于当时那位队长的角度,或许多数都会那样选择。
从数量上来比较,一个人换一整队,似乎很划算。
可于情感而言,那些队友无法接受。
还没彻底醉倒之前杨教官说:“后来我们还没等到了年限,就陆续转业了。那是我们这一片区域内,唯一一支自愿转业解散的队伍。”
他没有过多的去形容那位队长的死。
但能让一整个队伍都无法面对,可想而知有多么的惨烈,遭受毒打那都是轻的。
甚至有些队员至今为止都无法提起那位队长的名字,只因受到的战后应激太强烈,一提起生理性的就作呕。
所以杨教官这么多年也没有跟他们一起聚过,一次都没有。
但他明年也要走了,所以在转业之前带一次特种新兵,他想再看看当年他们那一队人曾经意气风发的样子。
杨教官翻了个身,嘴里嘟囔着:“队里最终就剩我一个,我很担心有一天他想回来看看,却看不到熟悉的面孔了。”
随后他便睡着了
晏昂没离开,静静地坐在小方桌旁边,一边听着教官的呼吸声,一边看着月色。
他听完这些之后的感想,让他直接想到了当年得知他要报考国防大学的父母。
也许那个时候,他们也是自己此时此刻的这种感觉。
揪心,担心,对未知的未来提心。
-
还不算深夜。
晏北州刚刚开完会议,结果就收到来自儿子的一条微信。
他们父子之间很少会发消息聊天,基本都是直接打电话或者开视频。
冷不防看见一条文字消息,晏北州还挺意外。
结果消息的内容让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爸,跟你和妈,说声对不起。】
从前晏昂只是想到父母会担心自己,但没有体会过是何种滋味。
如今听了别人的事,自己心里都久久无法平静,何况身为父母呢?
晏昂发完这条消息并没有收到父亲的回复,便以为他是休息了。
离开杨教官的寝室,晏昂突然就睡不着了,独自一人去了训练场。
灯光下,只有他一个人抽着烟行走的身影。
这种时候不是第一次,他一开始成绩不好的时候几乎夜夜都这样。
晏昂不知不觉就走了两个多小时,直到部队外面打过来一缕车灯,他看过去。
只见守卫在跟对方交涉。
晏昂眯了一下眼睛,浓夜之中,一眼就认出来那是自家的车,他阔步跑过去。
“我的父母。”
守卫正要给杨教官打电话呢,道:“晏小队长的家人啊,那行。登个记就进接待室吧,里面是进不去的。”
“我明白。”
哪怕是训练营也是管理森严的,家人来探望只能待在接待室里。
不过好在接待室挺大,独立空间,方便叙旧。
晏昂看着风尘仆仆出现的父亲与小叔,有些不明所以:“爸,是妈出什么事了吗?有事你给我打电话,这么晚又这么远你们赶过来干什么?”
他以为是母亲出了事。
但晏北州是以为儿子出了事,都没敢跟赫澜提,大半夜的这么着急出门,他还找晏东铭跟自己配合一下,以防赫澜发觉是儿子有什么事,自己便出来了。
晏东铭语气微沉:“你没事?”
“我有什么事?”晏昂不理解。
“那你给你爸发的那什么消息?”晏东铭道。
晏昂想起那会儿自己发的文字,似乎也没什么问题啊。
就是觉得当初有些任性,没有好好安抚父母的心情,心里十分自责。
“你爸还以为你是出了什么事,吓得大半夜给我打电话。油门让我踩得脚腕都酸了。”
晏东铭亲自开车来的,没喊司机,怕他们多话传出去。
晏氏董事长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万一出了什么事被外界知道了,估计又得趁人之危,让四哥分身乏术。
队里的导员得知晏昂的家人来了,想到明天反正也休假,便打电话让守卫转告晏昂,可以出去。
晏昂也没耽搁,回寝室拿了几件衣服和手机充电器就出来了。
上了车。
晏北州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爸?”晏昂喊了一声。
男人的鬓边已经出现了细碎的白发,其实早就有白头发了,还是赫澜紧盯着让他去美容院染,这才改善些。
不然以晏北州这种强度的工作,几十年下来,没有满头白发都是他运气好了。
“嗯?”这一个短暂的音节,却能让人发觉无比的沙哑。
晏北州赶过来的一路,一个字都没有说,没人能理解当时他的心情。
他甚至以为是儿子临时参加什么任务出了事,他还在想如果是那样该怎么告诉赫澜。
好多事都在他脑子过了一遍。
直到看见完好无损的儿子就站在他面前。
那一刻,他真的好后悔当年妥协晏昂报考了国防大学。
“晏昂。”
“我跟你妈就你一个儿子。”
晏北州这句话说的很慢,却很沉重。
“你记清楚一点,我们就你一个孩子。你不知道我跟你妈有多辛苦,才有了一个你。很多个时候,其实你都应该不存在的。”
比如他跟赫澜年轻时发生的那些事,比如后来的一桩桩一件件。
但凡哪件事出了岔子,晏昂今时今日都不会出现在这里。
所以三人去了本地的酒店落脚后,晏昂去找了小叔晏东铭。
晏东铭向来睡得晚,“吃点夜宵啊?”
“我吃不下了。”
“那就看着我吃点。”晏东铭点了一些夜宵,让酒店的人送来。
“怎么,担心你爸啊?”
“我爸车上说的话什么意思?当初他跟我妈没想要孩子吗?”晏昂问。
“不是。”
“这事儿要说起来太漫长了。”晏东铭点了支烟,也给自己的侄子扔了一支,“你要听?”
晏昂身子向后一靠,“反正睡不着。”
父母之间的事情,他还真的从没听过,连身边的长辈们也没提起过。
连只字片语都没有。
如今细想,可能他的父母年轻的时候发生过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