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病房内,只有两个一动不动的身影。
颜知许到的时候情况很严重,伤口碰到铁锈导致破伤风,整个人直接高烧三十九摄氏度,躲在易知野怀里整个人颤抖得不行。
齐医生很快给她打了一针破伤风,再打了一些阻隔剂,情况才好一些。
躺在病床上的颜知许闭着双眼,呼吸很淡,静静地在床上沉眠。
易知野坐在旁边看着她的侧脸,橘黄色的灯光将她的侧脸打得暖洋洋的,他细细地勾勒着鼻梁的弧度,最后停在那张发白的嘴唇上。
颜知许睡得迷迷糊糊,时不时做梦,害怕时摸索着抓住了他的手,嘴里嘟嚷着些什么,手很冰冷,于是易知野握得更紧了。
这是他们最近的一次,无论是心还是别的。
易知野有些贪婪,他想一辈子都这样,一辈子让颜知许与自己在一起。
这样想着,他握着颜知许的手又紧了一分。
贺萧那边发来信息。
[野哥,查到了,上次你打钱过去的那些账户,有一个最有嫌疑。]
易知野几乎是舍不得的将视线从颜知许脸上移到手机上,才发现自己的想法有些危险,回道。
[谁。]
[乔冰。]
[谁?]
贺萧会直接说出这个人的名字,说明他认为易知野是认识的。
可易知野真的对这个名字没有一点印象。
那边沉默了一会,回复道。
[我们班班长!]
易知野视线微微抬起,似乎是在思考。
班长?
他对班长的连一点印象都没有,唯一几个有关班长的记忆就是,他来收作业,但易知野从来不写作业,有过几次后班长就再也不问他要作业了。
所以这件事情到底和班长有什么关系?
班长既与自己不熟,也不可能与颜知许有仇。
颜知许指尖微微颤动,她的呼吸重了一分。
易知野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起身离开。
……
颜知许醒来时发现自己不处于灰蒙蒙的房间,而是在一个极其豪华的房间,房间的灯调成了舒服的暖光,就连身下的床都十分柔软。
简直就像一个巨大的棉花把她陷在里面,她就想这么躺着一直不起来,也许起来,美梦就破了,她就回到了以前那个小小的破旧的出租屋,在没有遇到白晚舟,和那些朋友之前。
昏迷的时候她做了一个梦,梦到她从来就没有遇到过白晚舟,她的资助人是一个老男人,男人骚扰她,她想醒过来,却怎么也挣扎不起来。
还好,她现在醒,也遇见了白晚舟。
她呆呆地看了一会天花板,这才后知后觉她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
一开始她以为是在医院,可医院却没有刺鼻的消毒水味,也不是长满黄色污渍的天花板。
她起身,打量着周围,远处坐着一个很帅的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戴着银丝边框眼镜,低着头写着写什么。
自己的书包和手机静静的躺在旁边,甚至手机还充满了电。
听见旁边起身的声音,男人朝颜知许这边看了一眼,与颜知许对视上,儒雅的笑笑。
见颜知许还是没清醒的模样,他起身走过来:“我是齐淮序,医生,你好点了吗?”
颜知许点点头。
“一会儿我再帮你量个体温。”
“医生。”颜知许轻轻开口:“这是医院吗?”
齐医生垂眸,一直是温文尔雅的模样:“当然。”
“是……”颜知许想问是不是病房,但忽然有些尴尬,又不说话了。
齐医生看穿了她的想法:“放心,不用你交钱,已经有人付过了。”
“那不用麻烦了,我现在身体没问题,一会我就走。”
“行,没问题。”齐医生抽出床前的姓名牌:“那我就走了。”
易知野之前和他嘱咐过,如果颜知许醒来想要走,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不用强留,她想走就让她走。
齐医生转身,掀起一阵很好闻的薄荷沐浴露的香气。
颜知许突然抬头,叫住齐医生:“医生。”
齐医生没有回头,只是停下了脚步。
“是易知野带我来的吗?”
她在图书室迷迷糊糊的时候,只看见了一个高挑的身形,她看见那个身影,脑海里只想到了一个人。
齐医生低头,不被察觉的笑了笑:“你自己去问吧。”
齐医生说完,直接走了。
颜知许坐了一会,起身,把被子整理的整整齐齐,看了一眼自己包扎起来的手掌,手掌已经没有痛了。
出去时她还有些局促,手忙脚乱按电梯,第一次来大医院,不知道他们的一层到底是“1”还是“-1”,犹豫了很久才按下“1”。
顺利出医院大门,一辆黑车缓缓驶向颜知许,颜知许没有发现,还沿着马路慢慢走,最后黑车停在她旁边,“滴”了一声。
颜知许看过去,后座的车窗慢慢降下,露出里面一个成熟男人的侧脸。
颜知许微微睁大眼睛,下意识后退半步。
因为里面坐着易松青。
易松青尖锐的侧脸非常冰冷,朝颜知许看过去的时候眼神也十分冰冷。
但只是冰冷了一瞬,与颜知许对视后,渐渐没那么冷,但也许也只是颜知许的错觉。
“好久不见。”易松青说。
颜知许眨了眨眼:“您认识我?”
她有些紧张,怕易松青知道她和白晚舟的关系。
“麻辣烫。”
“哦!”颜知许用力点头:“好久不见。”
易松青扭开头,又只剩下一个侧脸:“我送你。”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走回去。”
易松青很快说:“这里离市区四十公里,如果你怕我,可以拍下我的车牌,发给你信任的人。”
颜知许:“……”
她不敢反驳,甚至就连和易松青说话都有些害怕。
抱着书包上车,她怕自己弄脏易松青的车,僵硬着腰,堪堪地坐在后座的另一边。
易松青今天坐的是一辆很普通的商务车,后座不大,但颜知许还是与他隔了十万八千里。
颜知许从上车开始就不敢说话,一直漫无目的的看着窗外,时不时偷看易松青一眼,又飞快移开视线。
易松青忽然问道:“实验的?”
颜知许吓了一跳,下意识想问他怎么知道,又猛的低头,看见自己穿着实验的制服,上面还有不少灰:“对的。”
“不用紧张。”易松青慢条斯理说,他垂眸敲打着笔记本电脑,说话时手也没停过。
颜知许点点头,想到易松青根本就没有看她,于是又补了一句:“好的。”
“高几?”
颜知许依旧很紧张:“高三。”
“和我儿子一个年级,他叫易知野。”
听见易知野的名字,她的肩膀一下更僵硬了,一时间忘记回易松青。
易松青抬眼看了她一眼。
“认识吗?”
这三个字就像一个闷雷,颜知许沉默了一会,才缓缓说道:“认识的。”
“他在我们年级很知名的。”
易松青又一次看了她一眼:“是吗?”
颜知许不可能说不认识,易松青今天能让她和他坐在一起,说明他是知道些什么的,如果说不认识,那就太欲盖弥彰了。
车内沉默了很久,敲电脑的声音不断响起。
“资助生?”
“是的。”
易松青停下手中的动作:“资助人是谁?”
颜知许一愣,咽了一口唾沫:“一家公司的主理人。”
“成绩怎么样?”
“还,还可以。”
“你挺谦虚的。”易松青笑笑,那张冰霜脸笑起来还算好看:“年级第一。”
“您都知道啊……”
“要是我的儿子也有你这么优秀就好了。”
颜知许突然想起什么,猛的转身,面朝易松青,有些急迫的模样:“叔叔,听说易知野的考试取消了。”
易松青面无表情地与颜知许对视,闻言,“嗯”了一声。
“您能不能和老师说一下,让易知野重新考试?他……”
“为什么?”
颜知许没考虑那么多:“他是被冤枉的,明明不是他的错,这次考试对他……”颜知许说着说着,没了底气:“可能很重要吧……”
她有些太自以为是了,以为自己在易知野那边很重要,可也许他根本就不在乎这次能不能考试。
“什么被冤枉?”易松青就像故意的,总是不急不慌的提问,引诱颜知许一步步说出真相。
颜知许并没有那么傻,她坐直了身子:“我也是听说的,您可以问问他。”
汽车缓缓停下,将她送到了单身公寓的门口,颜知许立马下车,隔着车门朝易松青鞠了一躬:“谢谢您送我回家,麻烦您了。”
她说完,立马转身跑进楼道,噔噔噔地上楼。
易松青抬眼,看了一眼这栋楼的某一层,那里往外延伸的窗台,还晒着一件黑色的犬用马甲。
颜知许跑回家,打开门,白晚舟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捏着手机,猛的转头看向她,然后长舒了一口气。
她的眼下有一抹乌青,颜知许站在原地,鞋子都没换:“你没睡觉吗?”
白晚舟没有回答,起身走向她,皱着眉:“以后去哪里都得带手机,听到没有!”
颜知许微微仰头,被突如其来的责备吓了一跳。
“你知道我昨天联系不到你有多担心吗?学校我也去了,根本就没找到你,电话也打不通,我还以为……”
腰上一重,颜知许轻轻地抱上了白晚舟,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闷闷地说:“对不起。”
白晚舟沉默了。
“我以后不会让你担心了。”
白晚舟鼻子一酸,她昨晚满世界都找不到颜知许的时候,是真的担心,以前的她从未有过这种情感。
“对不起。”白晚舟回抱住颜知许。
颜知许摇摇头,蹭的白晚舟有些痒。
白晚舟抓住她的肩膀往后拉,上下打量,似乎除了身上有些脏,还有易知野说的手上的伤口,的确没有其他伤口,她松了一口气,这才放开她。
这段时间白晚舟过得太忙碌,完全忘记了原书的剧情。
虽然她过了自己的人生,在原书上分出了一条支线,但主角们还是在沿着原书发展的。
原书中也清楚地描写过这一段,与昨天发生的事情一模一样。
可她慌乱去找颜知许的时候,图书室早就没有了人,门口的保安也不知去向。
如果白晚舟早点想起来,也许能避免这一切的。
颜知许看见白晚舟在发呆,抬手摸了摸白晚舟的脸:“回去休息吧,你不是一晚上没睡了吗?”
白晚舟去休息后,颜知许从书包里翻出了手机,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屏幕犹豫。
上面的界面是易知野的拨号界面。
她看了一会儿,咬咬牙,还是点了拨号。
电话响了很多声,久到颜知许以为他不想接自己的电话,刚想挂电话,“嘟”的一声,那头接通了电话。
“喂?”颜知许试探地说了一句话。
“嗯。”那头传来一个鼻音。
虽然只有一个很短暂的鼻音,但颜知许还是听出了那就是易知野的声音。
“那个,昨天晚上,是你找到我的吗?”
“手环定位,你不是呼叫我了么。”
颜知许低头,看着那个银色的定位手环:“谢谢你。”
那头传来很轻的一声笑,也许是笑,也可能是一声呼吸,颜知许不敢确认。
他说:“就这样?”
颜知许立马说:“我改天请你吃饭,好不好?”
“好。”
电话那头忽然传来嘈杂的声音,但很快又安静下来。
“去学校说,我现在有事。”易知野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颜知许抓着手机的手很紧,手心沁出一层汗。
挂电话的瞬间,她听见了奇怪的声音。
像是棍棒挥动打破空气的声音,紧接着是一声类似闷哼的声音,很短暂,但离易知野很近,所以很清晰。
他在干什么?
颜知许有些担心。
是他在打人吗?还是……别人在打他?
如果是他在打人,那他打的人是谁,为什么要打人?
那如果是别人在打他,那他有没有事?打他的人又是谁?
手机震动一下,她立马低头,正好是易知野地信息。
[说好不许反悔。]
颜知许看着这六个字很久,没发现自己笑得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