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闪雷鸣的雨夜,几声急促的马蹄声响彻在一片荒林中。
楼君遥骑着一匹白马在雨夜中奔腾着。
这匹马被楼君遥强赶着跑了一天一夜,现在体力已然到达极限。
它终于坚持不住,轰然倒了下去。
楼君遥从马背上摔下来,倒在泥泞不堪的泥地里。
素白的衣摆,被污泥浸染得脏污不堪。
看到不远处有一家灯火通明的乡野客栈,楼君遥颤颤巍巍地站起身,一瘸一拐地朝那家客栈走去。
楼君遥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这家客栈里。
由于已是深夜,客栈里并没有什么人。
一个身材圆润的掌柜,一手摸着他的胡子,一手在前台拿着算盘,噼里啪啦地结算当天的账目,一边算,一边还打着哈欠。
除了掌柜之外,客栈里还有一个瘦得跟猴儿似的店小二,他在忙着打烊前的收尾工作。
店小二把着一条白毛巾搭在肩膀上,手里正拿着一条鸡毛掸子,给客栈里的橱柜清扫灰尘。
扫着扫着,店小二就看到一个披头散发,浑身湿漉漉,衣服上沾满污泥的男人,突然冲进店里,把他给吓了一跳。
在这荒郊野外的深夜,突然闯进来这样一个人,是个正常人都会害怕。
但店小二已经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了。
由于最近连着几天降雨不断,导致山洪接连淹没了附近的好几处村庄,很多村民都成了无家可归的灾民。
这家乡野客栈所处的地势比较高,有幸躲过了山洪的洗礼。
时不时会有灾民来到客栈里,祈求掌柜的给他们点吃的。
一开始掌柜的心软,给了他们。
后来越来越多的灾民涌进店里,要求掌柜给他们吃的,掌柜的不给,他们就要抄起手中的锄头,说要把客栈给砸了。
掌柜悔不当初,这家客栈是他花了半生的积蓄才开起来的。
城里人流量多的旺铺他盘不起,就只能把客栈开到这荒郊野外来了。
不过这里是一处重要的交通枢纽,平常会有一些商队或者路人路过,他的生意倒也还做得下去。
在历经半年的亏损之后,如今终于迎来盈利。
没想到却遇到了天灾和人祸。
正当掌柜的以为他要完了的时候,一伙手上拿剑的蒙面人,带着一个昏迷过去的姑娘,闯进了他的店里。
把店里的灾民都给杀了。
掌柜被溅到他脸上的血,给吓得肝胆具裂。
他们拿出一个钱袋子和他说,只要将他们伺候好了,可以帮他赶走骚扰客栈的灾民。
虽然掌柜的不认同他们一言不合就杀人的做法,但是他害怕,若是他不同意,他们会连同他也杀掉。
自己的一家老小都在这,他只好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一连几天下来,这帮人又是给他钱,又是帮他赶走骚然客栈的人,掌柜也就慢慢接受了他们。
除了血腥暴力了点。
不过在经历这些事之后,掌柜现在的心态也发生了变化,他觉得暴力也没什么不好。
人善被人欺,要是再不强硬点,他现在可能也会变成无家可归的灾民了。
此时掌柜也注意到了突然闯进来的不速之客,他给店小二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拖住这个人,然后蹑手蹑脚地悄悄跑到后门,叫醒打手来帮他。
店小二因为知道背后有人撑腰,他壮起了胆子,连忙放下手中的鸡毛掸子,走到那人身前,没好气地说道:“去去去,我们这不招待乞丐。”
楼君遥抬起头,他面色冷硬如冰,双眼血丝遍布。
店小二看到楼君遥这副模样,心倏然一紧,有种莫名的恐惧感涌上心头。
下一刻,一只苍白劲瘦的手缠上了他的脖颈。
店小二的整人都被提了起来,他的两只脚不断扑腾着。
这时掌柜带着帮手下楼,正好看到这一幕。
“主上!”
王铁牛大喝一声,上前将快要断气的店小二,从楼君遥手里给夺了过来。
店小二被甩到地上,他梗着脖子不断咳嗽着。
王铁牛摇着楼君遥的肩膀,对他大喊道:“主上,你这是怎么了?易姑娘现在还在楼上,她刚刚醒过来,正要找你呢。”
楼君遥见到有人提到易思月怔了一瞬,脑袋里嗡嗡直响。
是啊,他还有他的月儿,她才是他心仪的女子,是他想要与之共度一生的人。
那个颜楚,从头到尾,不过是他用来扳倒夏国工具罢了,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拨开王铁牛挡在他前面的身子,径直冲上二楼。
他疯了一样,一间一间地打开房门,寻找易思月的踪影。
“主上,易姑娘她在最中间的那个房间里。”王铁牛看不下去,出言提醒道。
楼君遥停滞下来,懊恼自己怎么变得如此蠢笨,像是被什么东西乱了心神一般。
他慢步走到那扇门前,不知为何,他现在又感觉脚下像是灌了铅一样,无论怎样都抬不起脚。
突然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易思月一开门就看到形容狼狈的楼君遥。
他的一只手,此时正僵硬在半空中,摆出一副要推开门的样子。
易思月的眼眶中盈满了泪水,她飞扑上前,环抱住了楼君遥修长清瘦的腰身,她的整张脸都埋在他的胸膛上,哭得泣不成声。
“献之,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
楼君遥突然身形一僵,献之是他的字,往常易思月这样叫他,他的心里会泛起一丝丝的甜蜜。
可如今,不知为何,他的心里突然泛起一丝厌倦。
这种失控的,令他无法预料的情绪,让他内心深处涌起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感。
楼君遥晃了晃脑袋,强压下这丝异样的情绪。
他抱紧了怀中这具温软的身躯,颤声道:“月儿,我们成亲吧。”
易思月又惊又喜,她慌忙抬起头,对上楼君遥那双浅色的眼眸。
不知为何,她感觉这双眼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
“献之,你……你怎么突然这样说?你是认真的吗?”
楼君遥伸出手,温柔地抚摸了一下易思月的侧脸,“嗯,真的,回京城之后,我们就马上成亲。”
易思月喜极而泣,又重新把头埋到楼君遥的胸膛上,应了一声好。
突然,似是想起什么,易思月小声问道:“颜楚呢?她怎么样了?”
一听到这个名字,楼君遥的身躯轻颤了一下,一颗泪珠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流了下来。
他不可置信地用指尖触碰了一下脸上的泪水,眼中流露出惶恐和不安。
他这是怎么了?
他这是在伤心?
不不不,怎么可能?
他这是在喜极而泣,一定是这样的。
楼君遥不断安慰自己。
他将易思月抱得更紧了,几乎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她死了!她已经死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打扰我们了。”
易思月一听到这个消息,先是愣了一瞬,但很快就被一阵快意和欣喜所取代。
她柔弱地依偎在楼君遥的怀抱里,唇角勾起一抹笑。
易思月想起颜楚之前,和她说的那些惊世骇俗的话。
说什么不和她抢诰命夫人的位置,要抢什么天下。
现在看来真是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