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儿，你不是姑姑好好的吗？”珍妃此刻有些慌了，先前那股紧张的情绪再一次弥漫开来。
“姑姑好好的，怀有身孕可不是有恙啊，姑姑。”顾瑾慢慢地收拾起药箱，顿了顿又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恭喜姑姑怀有龙胎。”
阿娥吓得赶紧探头往外看了看，急道：“姑娘小点声。”
顾瑾面上露出诧异的神情：“娘娘怀有身孕，是大喜的事，阿娥姐姐这是作甚？”
她刚才摸姑姑的脉象，大概已有两个月的身孕了，她不明白，在这母凭子贵的后宫，怎么就讳莫如深了？以至于连她请脉，姑姑都试图避开。
珍妃面色白了白，缓了好一阵，她似乎才下定决心跟顾瑾摊牌，她示意阿娥出去守着，又示意顾瑾坐在她跟前，才缓缓说出她的顾虑。
“不是姑姑有意瞒你，实在是身处后宫，姑姑有自己的不得已。”她压低声音，语气惆怅。
“可是姑姑，我不是外人。”顾瑾想说的是，出了事必然会连累到她，但是想了想她还是没有说出口。
“你只是个孩子，知道得太多对你没有好处。”珍妃瞅了瞅她，面上连一丝愧意也无。
“我在太医院当值，是个御医，不是个孩子，犯了错一样会受到惩罚。”顾瑾抿了口茶，看着珍妃。
只见珍妃眸子一闪，却不急着说话，她把杯中的茶一饮而尽，才缓缓道：“并不打算一直瞒你，想着胎象稳固了就告诉皇上。”
“我的本意是有你来安胎，到时在皇上面前自有一份你的功劳。”
顾瑾的手却微微一颤，手中的茶盏差一点没有端稳，这样的功劳给你，你要不？
“姑姑，为何半个月来，你的脉案上都没有记录？白御医他们知道你有身孕了吗？”
“每次我都找了这样那样的借口推开了，白御医性情本来就古怪，他也嫌我烦，所以每次我都躲过去了，他并不知情。”
顾瑾笑笑：“既然如此，为何不一直叫白御医帮你保胎，他本身就擅长妇儿科。”
“纸里包不住火的，瑾儿。”珍妃叹了口气：“我真怕他一气之下换了别人过来，所以我就……”
所以她就换了顾瑾过来，顾瑾此刻才明白她的有意安排，于是又皱眉问道：“我看了其他妃子的脉案，人家一有身孕就上报了。”
“所以，瑾儿，你看近六年来后宫里还有没有小皇子小公主出生？”珍妃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她看着顾瑾狐疑的神情：“我不能赌。”
顾瑾眯了眯眼，想了想她所看过的脉案，近六年后宫确有不少妃嫔有孕，但最后不是小产，就是胎死腹中，更有甚者还有的生产时一尸两命。
珍妃看她面上换了颜色，知她信了自己所说，于是道：“我只能赌一把，虽然我不知道自己能瞒到何时，但总归要一试。”
“姑姑，你这个功劳太大了，我接不住。”顾瑾面上不虞，当她知道自己莫名地就被珍妃拉到了一个危险的战线，她略略有些不快。
倘若直接点，姑姑一开始便点明来意，本着医者的心，她想她不会拒绝，可自己被硬架在火上烤，她有些气恼。
“瑾儿，咱们都是顾家人，原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珍妃语气讪讪，她自然看得出顾瑾的不快，于是又道：“你觉得倘若我出了事，你脱得了关系吗？”
“即便是白御医帮我安胎，到时出了差错，你不会不会牵连的，这样的事在后宫太多太多了。”
“姑姑，你在唬我吗？”顾瑾斜睨了珍妃一眼，不悦道。
“再说，你很得太后的欢心，她不会不庇佑你。”顾瑾幽幽说来：“你不必多此一举的。”
珍妃被说得哑口无言，她扶了扶额头，轻叹：“我不信任何人。”
“当然，你是我侄女，我只信你。”
顾瑾扯了扯嘴角，忍不住道：“就像姑姑说的，纸里包不住火的，今天的事我可当不知情，但以后姑姑还是换了御医来安胎吧。”
珍妃慢慢直起身体，指尖紧紧绞着帕子：“要是二哥还在，不会不管我的。”
顾瑾却双手骤然攥紧，眼底涌出明显的怒意：“姑姑，不要每次都提及爹爹来压我，也不要用爹爹来博我同情，爹爹不在了，最难过最伤心的是我。”
珍妃闭了闭眼，再睁眼时，脸上委屈的神情已收得一干二净，她扯了扯嘴角，又露出往常那副淡淡的神情：“姑姑将来有荣华富贵，自然不会亏待了瑾儿。”
“我对荣华富贵没太有兴趣。”顾瑾缓缓垂下眸子，嘴角漫上来一丝苦笑，“我曾在明月庵六年，什么样子的苦都吃过。”
她抬眼看向殿门，眼神逐渐清明——她只要做个医者，要什么富贵名利？再者自己还有那么多的事没有查清楚，宫内的事跟她何干？
珍妃哑然失笑：“在这皇宫里，你觉得事情都是自己说了算？身不由己这四个，我已经说腻了。”
“你爹生前在太医院招了多少红眼，他那么能干，平时都疲于应对，你一个小姑娘如今坐上仙药使那个高高的位置，你知道会有多少人要拉你下来吗？”
“如今我有了身孕，若是有了意外，你自然逃脱不了干系，若是能平安诞下皇子，将来顾家的日子是鲜花着锦还是烈火烹油，谁都说不清楚，你是顾家的姑娘，你不能独善其身。”
顾瑾眼神微不可查地一沉，迟迟没有开口。当初大伯抢她仙药使的位置，不就是想要那个高高的位置吗，而家族中那些叔伯那么听从大伯的话，无非就是大伯手里有权力，将来有带他们鸡犬升天的可能。
见她不说话，珍妃很是不甘，眼珠子一转，又道：“我最近才发现你娘亲的死有问题。”
顾瑾感觉自己的心跳瞬间停止跳动，她仿佛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整个身体被冻结在原地，眼睛直直地盯着珍妃，只听得到她急促的呼吸，
“姑姑，你说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