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离世一直是许知俏心里的伤疤。
她始终觉得自己是被遗弃的小孩。
没人爱她,更没人在意她。
她将自己囚困在小小的空间里。
不主动走出去,也不允许别人进来。
可直到她看见了这封信,她才知道妈妈当年为什么会从楼顶一跃而下。
并不是要抛弃她,而是不得已。
许知俏哭得声音嘶哑,好像要把这些年压抑在心底的痛苦全部倾泄出来。
她紧紧地攥着傅时墨的衬衫,泪水浸湿了他的大片衣襟。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停止哭泣,泪眼婆娑地看向傅时墨,哑声道歉:
“对不起,弄湿了你的衣服。”
“一件衣服而已。”
傅时墨心疼地低下头,亲吻她滑落的泪珠:
“只要你不难过了就好。”
他看着面前那双向来清冷的眸子里,竟多了一丝柔软情绪,一颗心仿佛也跟着她一起软成一团。
“阿姨说得没错,一定会有一个人,可以像她一样爱你。”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轻声说道:
“许知俏,我爱你。”
-
自从那日彻底宣泄过之后,许知俏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她在整理妈妈那些遗物时,也不再像之前一样感觉透不过气,而是可以更平静坦然地面对。
傅时墨带走了那份遗嘱的复印件,说要交给律师朋友看看怎么处理。
他见许知俏情绪稳定多了,才放心地重新回去工作。
许知俏这两天经常一个人坐在阁楼上,一点点翻看妈妈的日记。
毕竟妈妈已经去世太多年了,再加上她对过去的记忆有些模糊,很多事都有些想不起来。
她想通过这些文字,回忆起妈妈以前的样子。
可她看着看着,却发现了一件她完全没有印象的事:
在她五岁那年,被人绑架过。
妈妈在日记中提到,许正浩带她去游乐场的时候,她闹着要买冰激凌。
他便将她一个人放在旋转木马上玩,自己去一旁的小商铺买。
可等他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她不见了。
妈妈疯了一样去寻找,可发动了一切关系,找遍了京市各个角落,都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她绝望地想:女儿可能已经遇害了。
可半个多月之后,警方居然找回了她。
但她却不愿意说话了。
那段时间,妈妈的日记很少,她说要用全部的时间来陪伴女儿。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妈妈才在日记中写道:
我的俏俏终于像以前一样开心了!
许知俏抚摸着那褪了色的白纸,仿佛能从那清秀的字迹中,看到妈妈欣慰的笑脸。
她合上日记本,拿起手机,给远在大洋彼岸的夏医生打了通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夏清寒的声音依旧温和亲切:
“小知,最近好吗?”
许知俏轻轻嗯了一声:“夏医生,我好像忘记了一段过去的经历。”
电话那端停顿了片刻,才问她:
“你想起来了?”
“没有。”许知俏如实回答:
“我是无意中知道的,我的一段过去。可我却完全没有印象了。”
夏清寒似乎松了一口气,轻声解释:
“我在为你催眠治疗的时候,发现你确实有一段……很痛苦的记忆。大概是你的身体开启了自我保护机制,让你选择性地忘掉了它。”
“是我被绑架过吗?”许知俏问。
夏清寒迟疑了一瞬,答:“是的。”
许知俏举着手机,慢慢吸了一口气。
她忽然想起这两次做的梦,沉默了片刻,还是问道:
“我后来是怎么得救的?”
“你说是被你师父救了,后来又把你送回到父母身边。至于其他的,我就不太清楚了,你在被催眠时,只说了这么多。”夏清寒一五一十地回答。
许知俏用力思索,却依旧记不起任何片段。
在梦中,那小男孩明明说过,一定会回来救她。
让她等着他。
可是没有,他没有回来。
竟然是师父救了自己。
但许知俏却并没有怪他。
他那时也不过五六岁的样子,能逃过一劫已经万幸了。
又怎么可能回来救自己呢?
“夏医生。”许知俏轻声开口:
“我想找回那段记忆,可以吗?”
“不行。”夏清寒几乎是立刻否定了她。
许知俏蹙眉,不清楚他的态度为什么这样坚决。
夏清寒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太好,沉吟了片刻,解释道:
“你的身体已经封锁了那段记忆,一定是因为过去有什么令你痛苦的不得不遗忘的过去。你如果强行想起来,不仅会伤到自己,恐怕也会让自己再重新经历一次那种痛苦。”
“可是,我总觉得自己忘掉了什么重要的事,这种感觉很不好。”
“小知,别把目光放在过去,要向前看。”夏清寒耐心地安抚她的情绪:
“既然明知是痛苦,又何必庸人自扰,自讨苦吃?忘了就忘了吧。”
许知俏勉强点头,正准备挂断电话,却听夏清寒又说:
“过段时间我可能会回国,参加一场学术交流会,到时候你能来机场接我吗?”
许知俏轻轻笑了笑:“好,如果有时间,我一定去接你。”
-
妈妈留下的那些日记已经快看完了。
日记中记录着的事多半是美好的经历。
许知俏看着那热情洋溢的文字,似乎也被妈妈的愉悦感染。
可直到她被查出了癌症,一切就都变了。
她开始郁郁寡欢,字里行间也带着消极与悲观。
而且她写日记的频率越来越少,有时好几天才会写一次,也仅有寥寥几句话。
“公司最近很多项目全部夭折,无力回天。”
“资金链断裂,工人一次又一次来总部闹事示威。”
“感觉一切事都在朝着最坏的一面发展,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控这一切。”
“傅氏在暗暗收购我们的股票,也许是我想多了。”
“身体状况越来越差,我还能撑几天?”
“怎么办?我好像快撑不住了……”
“每天就算工作24小时,都无法挽回突如其来的损失。父亲留下的公司,就要这样毁在我的手里吗?”
“正浩他在和傅氏的人接触,他说他想拯救公司。希望吧,如果能让公司继续运转起来,那无论是谁接手,我都可以瞑目了。”
“这巨额的亏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决的。”
“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承担这一切,只能是我……”
日记就记录到这一天。
妈妈自杀的前三天。
许知俏手指颤抖地捧着日记本,悬起的一颗心终于慢慢沉了下去。
她仿佛看到了妈妈最后那段日子的悲哀与挣扎,一定极其难熬吧?
她的视线又集中在其中两句话上面:
“傅氏在暗暗收购我们的股票。”
“正浩他在和傅氏的人接触。”
为什么这件事会牵扯到傅氏集团?许正浩又怎么能搭上傅氏的这条线?
许知俏攥紧日记本,心头疑虑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