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们越往下听,才发现,黄虎这封“信”,不止是想给东部灾民打招呼那么简单。
余正青接着磕磕巴巴往下念:“我们同安县的人,是过过苦日子的,也知道饿肚子的子味。所以这次县令沈大人,括弧——就是大周第一女县令,沈筝,同包们可有耳闻?”
余正青念到这儿,尴尬的人从黄虎变成了沈筝。
她腹诽道:这种括弧的内容,就不必念出来了吧......还有,这大周第一女县令,又是什么新称呼啊......
“沈大人将自己的粮食全都捐了出来,但她不让我们捐粮食,因为我们家家户户的粮食,刚好够吃。”
“稻种没卖掉,所以我们现在也没有什么多的银钱,几个铜板是心意,请同包们莫要闲弃......”
余正青自觉与虎子意念合一,错字转正信手拈来。
他越念越顺畅,情绪饱满,言语真切。
正是这样简单的字句,让在场众人仿佛看到写信时的虎子——分明不识几个字,但还是费劲地用木炭,在麻布上磕磕绊绊写字的模样。
众人没来由地鼻头一酸。
虎子旁边县民捶了他一拳:你小子!
余正青还没念完:“沈大人带我们种的水稻,亩产可达千斤,我相信再过不久,你们一定能度过难关,与我们一起种上这水稻,再也不饿肚皮!”
“好!!”
众人真心实意的出声叫好,掌声震天响。
正当他们以为这封“信”的内容就到这儿时,余正青又接着开口:
“我们大周的皇帝和当官的,都很好,请同包相信他们。”
在场的同安县百姓纷纷点头。
是很好!余大人好!帮他们卖稻种。
皇帝和永宁伯也很好!不埋没沈大人的功绩,给了她丰厚的赏赐。
当然!最好的还是沈大人。
沈筝看着县民猛猛点头赞同的模样,眼眶微红。
人体真的很神奇,在自我保护的机制下,脑子会让你忘了过往的痛苦。
她与余正青好吗?
应当吧。
但之前那位魏县令好吗?
隔壁的罗县令好吗?
昨天那位王知府好吗?
分明都不太好。
但黄虎为何又能说出,大周的官员都很好这句话,而县民们为何又极度赞同他这句话。
只因沈筝几人的存在,让他们忘记了过往的苦痛。
只因人要往前看,黄虎想给东部的灾民一丝鼓励,一丝希望。
他想告诉他们,整个大周人,是命运共同体,有我们的好日子过,那你们往后,一定也不差!
所以,请相信国家,相信圣上,相信......大周的官员。
这让沈筝想到了她的前世。
那个没有战乱,但偶有天灾的国度也是这样,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举国上下齐心,众志成城度灾。
她蓦地笑了。
谁说种地的人傻了,谁说种地的人憨了。
他们分明心细如发。
“好!”
又是一声掌声,众人循声望去。
是余时章。
黄虎看着他从县衙内走出,又走入人群,最后,站定在他跟前,然后......
永宁伯拍了他的肩膀,说:“是我大周的好男儿,看到你们,本官就知道,这次没白来!”
黄虎呆愣在原地,余时章搭在他肩上的手犹有千斤。
永宁伯夸他了?
开国元老永宁伯,夸他泥腿子黄虎了?
娘叻——
本想偷偷的塞点悄悄话,塞点小铜板,结果“信”被知府大人读出来就算了,还被永宁伯当着所有人的面儿给夸了?
他掐了把自己的大腿。
不是做梦。
娘叻......真的好美......这就是做善事吗。
余时章笑着走回台阶上,接过了余正青手中的麻布,他开口说道:“这些粮食够多了,银钱便不必捐了。”
“啊......”
众人有些失落。
可是他们捐少了?
他们刚想说,待他们卖了稻种,可以捐个几十百来文,便听余时章又说:
“倒不是嫌少,是今日粮食拉回柳阳府,便会直接到码头装船出发到东部去,就算你们捐了银钱,也没机会购粮。”
“那......可以把这些铜板给东部的同胞们,虽说少,但也聊胜于无吧......”有县民悄悄说道。
余时章摇了摇头,“不患寡而患不均。此次整个柳阳府捐赠的粮食,都解决不了整个东部的问题,但可以和沿途州府分配赈灾对象。但你们这铜板,要怎么分?”
同安县民闻言皱起了眉头。
铜板不是金子,好像确实没法分......
余时章又给了他们致命一击:“难不成让沿途州府所有人都捐上一些铜板?要知道,今年只你们同安县亩产千斤,日子稍好。”
是啊......
同安县民沉默了,若他们的日子不像眼下这般舒坦,也是万万不可能捐铜板的。
连自己都顾不上,何以去顾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