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怎么可能!
他工部上上下下多少人才,耗费多少心血都研造不出能织棉布的纺织机,怎会被一个女子轻易造出来了?!
若说是个男子,若说是个隐世的工匠或是家族,那他还不至于如此震惊。
可为何,偏偏是个女子......
此时就连季本昌也惊地说不出话来,他终于明白,今日陛下为何与往常不一样,为何说起话来弯酸不已,为何方才又卖了那么大一个关子。
原来如此。
陛下这是,在出气啊!
往日他们群情激愤,大力阻拦陛下广开科举,就算陛下最后还是赢了,但心中,始终憋着一口气儿呢......
陛下怕是早就等着,有个女子能够横空而出,来杀杀他们的锐气吧。
如今这人,不是来了。
若说季本昌此时服不服,那他是真的服了。
光他手中这个稻子,便能证明那女子的能力所在。
他方才见岳震川盯着他手中稻子的眼神,便知他心中所想,岳震川怕是以为,这稻子是那女子偶然发现的吧。
可他任户部尚书多年,什么样的粮食没见过?
他手中这株稻子,一看便不是野生,而是人为栽种,且陛下金口玉言,就算是要出气,那也不可能给那女子安个莫须有的功劳上去,陛下,不是这种人。
他方才还在想,如今大周有了这水稻,要变天了。
可此时他却明白,这水稻出自那名女子之手,大周才是真的要变天了。
季本昌想罢,一掀衣袍跪了下去。
“老臣有罪,还请陛下责罚!”
岳震川正在怔愣,便听到季本昌高呼出声,他低头看去,心中暗骂季本昌墙头草见风倒。
如今陛下才说了一句,他便双膝一软直接跪下去表明了态度。
那他岳震川此时站在这里,岂不是摆明了要和陛下作对!
他在原地站也不是跪也不是,站着,就是不服,跪下去,就是承认了那女子的功绩。
他不想承认,也不敢承认。
他心中始终不信,如此有能耐之人,怎会是个女子。
天子看着岳震川,脸色沉了下去。
往日就是他工部叫得最欢,他没想到,今日岳震川是见了棺材都不落泪,倒是个硬骨头。
他冷哼一声,眼神直直地看着岳震川。
帝王威压倾然而出,岳震川身躯一震,不敢与天子对视,但依旧没跪下去。
跪在地上的季本昌急了,伸手拉了拉岳震川的衣袍。
岳震川这人他了解,就是榆木脑袋一根筋,若他没亲眼瞧见,心中定是不太相信的。
更何况让他承认,他工部的那些大好儿郎不如一名女子,他心中怕是比杀了他还难受。
但他今日真是大错特错了,陛下虽是明君,但天子威严,那是他们臣子能随便挑衅的,且陛下金口玉言,怎可能给那女子凭空捏造这等功绩。
季本昌心中焦急,一边拉着岳震川的衣袍,一边悄悄抬眼看去。
若是陛下手边有趁手的物件,今日岳震川怕是又要挨了......
还好没有,他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就算老岳不会挨打,那他还跪在这儿呢,总不能岳震川不跪,他也不能起吧。
殿上的气氛顿时焦灼了起来,一旁站着的余时章也沉下了脸。
这岳震川当真仗着自己是朝堂上的老人,行事有些不知轻重起来。
往日陛下与众臣在朝堂上争吵,是议事,争吵内容都涉及大周国情,有分歧是必然的。
但今日陛下是私下召见,他都还敢如此,那就是明晃晃的不敬。
并不是说岳震川不跪陛下不敬,而是岳震川此时的态度,不服气不说,竟还敢质疑陛下。
他缓步上前,拿出了余正青写给他的信件递给岳震川。
“那位女官任职地点刚好在犬子所辖州府,二位手中的物件,也是犬子令快马送入上京的,岳尚书若是心有疑虑,可看看犬子的信。”
天子闻言冷哼一声,看了岳震川一眼,迈步回去坐着了,显然是气得不轻。
岳震川看着余正青递过来的信,怔愣片刻才伸手接了过来。
余时章此言意味明显,那便是他余家人为陛下,还有那位女子做保,证实他手中的棉布,确是出自那女子之手。
他展开信件,细细看去。
柳阳府,同安县,县令沈筝,高产水稻,多功能提花纺织机。
这些字像一记记重锤,敲得他心神震撼。
片刻后他的手悄然垂下,信上描写细致,已是不容他不信了。
女子。
造出棉布纺织机的,真是位女子。
且那纺织机不仅能织造棉布,竟是能提出不同花色。
别说提花了,就说能织造出棉布,都是他工部所不能的高度了。
岳震川顿觉心中五味杂陈,他之前不肯相信,最大的原因就是不想承认,他工部之人,不会不如一名女子。
就算之前陛下将女子科举一事推行下去了,他心中也是瞧不起女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