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珊,扯平了啊,你去年冬天先设计我一次。我属于礼尚往来。”沈江姩笑言,“怎么样啊你们。因为什么和离。我看他生活上并不亏待你,管账这些都是你,对孩子也疼爱,对你爹娘也恭顺。”
“他心里有人。”
杨姗沉声说,“他答应考虑申请调职去我家乡赣南。这边位子让给你准妹夫赵术。他如果不跟我回赣南,我就跟他离,我要的不是管账,我是他妻子,不是账房。”
沈江姩倒没兴趣参与旁人的家务事,但燕青那样的大将军,一心扑在国事上,在外面居然有人?珊珊这样八面玲珑又漂亮能干,输给了哪家女郎君呢。
“和对方在外面安家了吗?”
“没。对方不知道他心意,对方有爱人和一个女儿。”
杨姗睇了眼沈江姩的面庞,随即低头帮沈江姩做衣服,耳边响起燕青方才说的话:
‘如果我心里没你,我跟你整不出两个孩子,不要乱想子虚乌有的事,杨姗’。
沈江姩倒没继续问,也是对燕将军的风月事不感兴趣吧,她百无聊赖道:“哦,和我一样,我也有一个女儿。但燕青外面那个不是我”
杨姗见她急于撇清,她倏地笑了,“不是你。我知道是谁。”
成衣于当夜做好。
是沈江姩常穿的靛青色,有牡丹刺透图案,顶明艳好看,对襟扣子细细密密的一排。如米粒般小的纽扣小巧而精致。
杨姗说,“我给你做这扣子,男人看了他就想一把撕了,又小又密的扣子,男人哪里有耐心解?”
沈江姩想她这辈子应该没有男人会撕她扣子了,因为她要和女儿过下半生了,她说:“你这扣子密的,我都没耐心解了,我也想撕掉”
杨姗失笑。
父亲帮助安排赵婉同宋煜的会晤,安排在正月二十四,上京茶楼,这茶楼只接待上流客人,不对百姓开放,开茶楼的人是某位高官,幕后运作,不知是什么人开的,打理生意的是他的姐,不知是不是亲姐。
沈江姩说了不见,到底没忍住跟父亲来了,从那日在肃王府外,同宋煜那个蜻蜓点水的吻后,沈江姩和宋煜同在上京,却彼此没去打扰彼此,他一定思念小满,他喝酒后,胃难受吗。
她亦想看看宋煜找到娘亲时的神态,希望他被岁月善待,赵婉不是独自来京的,带了赵广和赵觅、赵修,宋煜外祖及两位舅父。
淮南人和新帝会晤场所在茶楼的后院雅间。
沈江姩包了雅间对面二楼的茶室,微开了窗可以看见对面雅间的动静。
沈江姩穿着汴绣做的衣裳,铜镜中的她好生柔美。
宋煜,我穿着汴绣成衣来陪你见娘亲了,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宋煜,是洛江渡口,正月二十九傍晚戌时去凉州的船。
宋煜,我昨日回青州外宅看了看,我想家了。
她不知道此生自己能否医好肃王,是不是肃王不能得到幸福,自己就不可以追求自己的爱人。愧疚感,和对宋煜的思念折磨着她。
凉州离上京数千里,真的好远好远,远到有些人一分别就是一生。
沈胤祥和赵婉先到的,叫赵广的老头子,以及赵觅、赵修两位中年人,似乎去隔壁礼品店买了些伴手礼,随后进的茶室。
沈江姩从她的茶室靠街那边看见,有马车停在茶楼外,她认出是宋煜的马车,宋煜送她归周府,曾用过这辆不起眼的车,但久久宋煜没有下车,沈江姩透过窗子看,大约过得三四盏茶功夫,宋煜自车上下来。
他今日穿着素日常穿的黑色,宝蓝色发带显得人越发清俊,眸色锐利,令人不能逼视。
她自小就最崇拜的人,那位小小郎君,如今是皇上了。
宋煜进茶楼门,穿进回廊,沈江姩看不见他了,她便挪步往靠近茶楼雅间那一侧窗,见他经过回廊,来到雅间外,他颇为紧张的整了整衣领,他带着燕青、谢锦两人一起来的,他回身问那二人什么。
谢锦忙给他整理衣摆,燕青便给他整理发带,两人宽慰他几句。
沈江姩意识到,宋煜要见到他思念的娘亲了,他紧张吧,她帮着赵婉准备了一个小礼物,他应该会喜欢,他小时候被皇帝踩碎的那个木人,她惟妙惟肖画了出来,赵婉手巧,给刻了出来。
宋煜进入雅间,坐在赵婉对面,毕竟是即将登基的新帝。
赵广及两位舅父跪下行礼,赵婉亦俯身向那位年轻人行礼。
见礼后,先是赵广说话,再是两位舅父说话,接着是赵婉说话,大多是一些道歉,后悔,愧对宋煜的话。
宋煜一直一直没有说话,直到赵婉将那个小木头人递给宋煜。
宋煜握着那个木头人,突然四下里去看,去找,不知在找什么,在找谁,他没找见他想找的人,沈江姩明白,他在找她。
他攥着木人,对赵婉及赵广和两位舅父,轻声说了三个字。
没关系。
沈江姩明白,这位男人的坚强和对亲情的看重,无论你们曾经怎么待我,没关系,因为你是我娘,我外公,我舅父,所以,你们过去多么过分,没关系。
会晤时间并不长,宋煜挺快就失去兴致,拜别诸位,拿着木人离席去了,亦未邀请赵婉留京,他讲:不送了。
没关系。但,亲情淡了。
正月二十九这日,是沈江姩离京去凉州的日子。
沈江姩同肃王驱马车早早就赶到了洛江渡口,傍晚戌时的船,他们清早就到了。
因为宋慕之眼睛不方便,他们早些过来,从容一些。
船上空无一人,他们简直像是包船了。
沈江姩今日还是穿着有一排对襟小纽扣的汴绣布做的衣裳,她戴了起初宋煜颇为喜欢的那副白色珍珠耳坠。她知道他不会来送船,但还是穿了汴绣成衣。
她自怀孕到生了小满,掉头发多,额前新长出来不少碎发,不能乖乖的被挽在发髻去,看去茸茸的,温婉又俏皮。
行李叫下人搬上了船只。
春茗看着上京方向,小声说:“夫人,咱们就这样走了吗。您明明舍不下那位”
“是呢,就这样走了。春茗,你可以回家的,我可以给你一大笔钱在上京安家,你不用跟着我背井离乡的。”沈江姩建议。
春茗说,“可是春茗是孤儿,伢子卖进宫当丫鬟的,您是春茗唯一的亲人啊。爷让春茗照顾您的。”
“那行,你跟着我吧。”沈江姩说,“我带你去凉州潇洒。我颖儿都没带上。你看,我辜负了颖儿。”
实际是她不想带颖儿去那边吃苦,气候干,她都不喜欢,颖儿估计也不喜欢,只是说肃王想避世,也回避他那位母亲。
“姩姩,咱们终于摆脱贤妃了!”宋慕之抱着猫坐在船舱椅上,他交代,“姩姩,不要抱小满去甲板边上玩。危险。其余人也是,抱小满时都在舱内,不准靠近船边。”
他的随侍子元说,“都听二爷的。”
沈江姩失笑,“你跑凉州躲你娘啊?”
宋慕之说,“主要是你得离府。她天天埋怨你威胁你,我听不下去。”
沈江姩愧疚道,“你就别担心我了吧,她威胁我一下,你能看见也值了,关键她天天威胁,没药理作用啊。你娘这样,我可跟你八辈子没有可能。比翁氏还刻薄。”
宋慕之倏地一笑,“你怪我吗姩姩?”
沈江姩一怔,“你救了我和小满的命,我怪你干什么?我最多怕你娘瞎闹事。”
“怪我让你这样失去了人生。我知道你早就买好了书桌上的摆件。现在却被我掳走了……”宋慕之说着停了下来。
“你别这样,抓紧好起来。生病康复是需要时间的。”沈江姩笑道,“等你好了,我回去上差就是!一个月十七两,你可别让我误工太久。心态积极点。这位仁兄,你不会等我八十岁才好起来吧。”
宋慕之觉得她说话特别有趣,虽然看不见,已经可以想象到她鲜活的表情,“不会,姩姩,你什么时候上差,取决于你什么时候放弃我的眼睛。”
沈江姩注视着宋慕之,不再说话,原来他知道没有希望了,“宋慕之……我…我没有想放弃。”
“没有关系姩姩。决定了告诉我。”宋慕之说,“我也吃够那些药了。不是特别想浪费药材了。姩姩,不要愧疚,你如果愧疚,我这样就失去了它原本的意义。我救你是希望你幸福健康。”
沈江姩反而更愧疚了。
突然听见甲板有人叫她,“沈江姩。借一步说话。”
沈江姩回头,看见甲板上立着几位衣着不菲的男人,她步去,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找我干什么?”
那打首的人亮出腰牌,见四下无人,兴许四下有人也无妨,他自曝家门,“在下郑澜,是皇太后娘娘的人,是这样,皇太后娘娘打算和爵爷谈合作,您方便进宫一趟,和皇太后娘娘见一下即将登基的新帝,叙叙旧?”
赵婷找她谈合作?
尤其是新帝登基前夕。她逐渐意识到了要合作什么,赵婷想要的除了宋旭上位,没有别的。
“太后和我谈什么合作?我似乎没有必要和她合作吧。”
“您有重大把柄在皇太后娘娘手里。”郑澜说,“真的不去和小满的父亲叙旧吗?”
沈江姩一怔,她这边与贤妃伏低做小只希望宋煜登基顺利,怎么贤太妃没闹起来,他大姨妈,不,他亲姨母皇太后又闹起事来。
“我去不去和皇上叙旧,那得看太后手里是什么把柄了。”
郑澜阴鸷的笑笑,“总之是一个你非去和皇上叙旧不可的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