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煜洗不净这护膝,便放弃了,他将护膝系在膝盖,他同谢锦一起去了中原的集市,买了许多特产,汴绣布匹,珠花胭脂,还有顶名贵的女人抹身体的护肤油脂。
大枣,大米,买了一大马车。
敬生和燕青过来等宋煜安排事情。
宋煜将豫东的善后以及兵力的收编交给敬生去办,宋煜来时带了含他三十七人,留下三十人安插各兵营做将领协助敬生,敬生见宋煜将大局交给了他,虽然宋煜调拨安插了三十人控制着总局势,但属实是主上正常行为。
燕青跟随归京。
敬生动容:“宋煜哥,你把豫东交给我善后了。燕青哥你也回去了。你们不提防我了。”
宋煜道:“好好干吧。”
燕青拍了拍敬生的肩膀,“恭喜你,咱们彻底是自己人了。”
敬生看天色已经接近傍晚,“宋煜哥,我安排晚宴,咱们兄弟一起把酒言欢,庆祝豫东收归宋主?”
“不了,你们聚。有机会再碰头。”宋煜从椅背拿起自己连帽的外衫,穿在身上,“孤有事,需要连夜返上京,出来三天了。”
燕青说:“你早上才到,傍晚就回去,身体吃得消吗?不然住一夜再走?”
“没事。”宋煜说,“路上可以住店休息。你不急着回家见杨姗和一双儿女?今晚不住了。”
谢锦说,“住一夜的话,燕青你和我和殿下挤一个屋,那怎么住的下?我又不愿意出去和别人住。我担心你夜里照顾不好殿下。干脆回京。”
“我倒也可以照顾好。但确实挤不下。”燕青想起杨姗,不由心中有些涩然,自辽北一战,杨姗就回娘家了,他又来了豫东,几个月没见了,回京他需要去看看杨姗,近来确实冷落了她。
宋煜于正月十八傍晚打马归京,于正月二十二的早晨赶回了上京青州府。
当车马在沈江姩和小满安家的那处青州小院停下,他走那日上京下着大雪,今日雪小得多,但地上有好厚的积雪,很适合和爱人孩子在廊下坐椅上赏雪。
宋煜满脸青茬,眼底眼白上的充血因为没有得到休息,反而越发重了,左眼红彤彤的,看起来骇人的厉害,他几日来风餐露宿,急赶路,疲惫不堪,眼下有困倦的青痕,他从身后马车抱起一匹汴绣布匹,瑰丽的牡丹在靛青色的布料上分外惊艳好看,他叩响院门。
下人将门打开,见是太子,便纷纷跪迎,“少主回来了。”
宋煜进府,口中叫着:“姩姩,小满。我归家了。小满,阿爹归家了。”
他略略提起衣摆,绕过回廊,在廊底快步走,“姩姩孤回家了。”
“姩姩”
宋煜唤了几次,均没有人回应。
当下是清晨,许是还未起身。
宋煜来到卧室外,轻轻的推开了屋门,他缓步走向内里,但见床上被褥叠的分外整齐,他用手去摸桌面,桌上落了一层灰,显然有七八天没人住了,春茗和吕嬷嬷也不见人影。
吕嬷嬷许是回来京郊宅邸,那么姩姩呢,小满呢。
姩姩不是说,会和女儿等他归家的吗,她二月上工,才正月二十二罢了。
宋煜的力气一点点被抽干,他问青州宅邸的护卫头目邢风,“夫人何时走的?”
“您去豫东翌日,夫人带小满主子,春茗和吕嬷嬷离开了府邸。”邢风说,“您曾交代,让属下不干涉她的去留。”
宋煜手中的汴绣掉落在地,他问:“她此刻在何处?”
“在肃王府。”邢风说。
宋煜静默了,他拿起沈江姩搁在桌上的那对价值万金的耳坠,他看见猫舍空空如也。
她留下了东宫送的耳坠,带走了小满和肃王的猫。
也把宋煜的心掏空了。
“爷,是否派人去请回夫人。”邢风说。
宋煜紧紧攥着那耳坠,尖锐的耳坠钉子刺进了他的指腹,他猩红着眼睛,抬起手制止了邢风,“孤自己会去找她的。她这七日在肃王府都做些什么?”
邢风睇了眼宋煜的面庞,不大敢说话。
“但说无妨。”
“给肃王做饭,陪肃王散步,和肃王说话。”邢风说,“肃王府守卫森严,属下只能远远的监视,听不真切,看不真切。”
“分明是在过日子啊。”宋煜不相信沈江姩对他的一切是假的,她对他是那样的温柔,给他买护膝,帮他做亲密的事情,她说她就喜欢身体有疾且白头发的他,且给他生孩子,落一肚子纹,缝了七针,那日更抱着闺女追他到街心,她明明爱他入骨。
为什么去肃王府过起日子来了。
是以为他变心了,她难过了,宋慕之再次安慰了她吗。
宋煜背脊猛地一僵,望着那雪,那没有炊烟的烟囱,那空空的猫舍。
人去楼空,家宅寂寂。
宋煜顿感心下空空荡荡,眼底一片荒芜。
肃王府
清早里
沈江姩起身来到厨房,准备给肃王煮早餐。
七天前那场肃王府外的豫东刺客突袭,砍在肃王右手臂上那一剑,因为毒发很快,虽然沈江姩及时给肃王喂自己的血液,解毒药,也叫人去东宫取了一株万年灵芝给他服用,可毒素攻击七窍心脉。
肃王保住了性命,却双目失明了。
身份尊贵的肃王不能接受做瞎子,他几度绝食断药轻生,沈江姩都好言相劝,他抱着沈江姩说他什么都看不见了,他的世界一片漆黑,他无助的求她不要离开他,他不能没有她和小满。
沈江姩答应了不离开他,她说她一定会医好他,宋煜和她分开,她怀孕那绝望的九个月他帮助她、照顾她很多,这次又是为了保护她和她女儿导致失明,她实在做不出来在当下和他绝交的事情,良心上过意不去,看着这个好友成了瞎子,几度寻死,她真的难过。
这几天,在她答应不会离开他之后,肃王平静了许多,也肯被她搀着去院中散散步,但他赶走了府上的所有访客,他会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是清早还是夜晚,有没有下雪,天空是蓝色还是灰蒙蒙的。
沈江姩成了他的眼睛,她答应和宋慕之去凉州发展,他做封疆大吏,她行医造福于民,她放弃她在青州兵营的差事,她内里舍不得放弃的,可他因为救她和她女儿失明,她开不了口拒绝,亏欠而自责。
沈江姩的心里没有一刻不牵挂宋煜,他这时应该已经救下夏妍了吗,他意识到自己对夏妍的爱而不知的心意了吗。
他正月二十九归家,会发现她和女儿没有在家等他回来,他会难过失落且愤怒吗,或者,他不会归家,他发现不了她不在青州了。
“姩姩,你在煮早餐吗?说好多次莫亲手煮了,叫下人煮就是了。皇兄来府了。”宋慕之的嗓音在那边廊底响起。
沈江姩正在煎鸡蛋和小煎饼,熬了白粥,春茗在帮她切些配菜,又有二个丫鬟在烧火,早上哪里有什么胃口,煮饭都清淡,她正将锅里煎蛋盛到盘子里,她只用做她和宋慕之的,宋慕之的外婆因为宋慕之眼睛失明而身子不好,在前院将养不和这边一起用饭。
听见皇兄来了几字。
沈江姩的心猛地一颤,肃王是皇二子,他的皇兄只有一位。
太子。
沈江姩握着炒勺,系着围裙就出了厨屋,她提着裙摆快步往回廊那边去看,就见谢锦拉着马车正在院里找地方停车,谢锦远远叫她‘夫人’。
而宋煜则刚下了马车,他一手负在那里,回首看着沈江姩,她穿着她常穿的靛青色衣衫,她拿着炒勺系着围裙跑到近处,她怯生生地立在柱子后盯着他,不敢靠近,就那样眸色深深的注视着严肃的他,他的目光浓烈而深邃,她又怕又思念。心不由的跳的快了。
宋煜八天没看见娇美的她,心猛地收紧。
宋煜的神情严肃,目光深刻而炽灼地锁着她的容颜,仿佛要将她刻在脑海。
他和她都没说话,只是透过细细的风雪,凝视着彼此。
沈江姩见他眼睛充血厉害,嘴唇破了,脸上挂彩带伤,一脸疲态,她先出声,“宋煜,你从哪里过来的?”
“青州家里。”宋煜说。
“你几时到京的。”
“两个时辰前。”
“你到京就马不停蹄过来肃王府了。你看起来好疲惫。”
沈江姩见他满面风霜,显然这七八天都在路上奔波,是去了豫东办完事立刻就回来的,他在豫东受委屈了吗,薛崇仁和宋曦文给他气受了么,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是。八天二千七百里地跑死了三匹马。”宋煜沉声说,“我也快累死了。"
“你不是话正月二十九归京吗。”沈江姩抬手将发丝拢在耳后,不经意的温柔,“那么赶做什么。”
“你不是话在家等我吗。但你不在家。”宋煜睇着她的围裙,“我正月二十九回来,会不会太晚了。”
“你在生气吗,宋煜。”沈江姩嗓子颤了,手里的炒勺也跟着她手作抖。
宋煜很久没有回答,他睇了眼廊底坐在椅上的肃王,随即目光睇向沈江姩,嗓子作哑道:“给我一个说法。沈江姩。你明明答应了等我的。是你先去东宫招惹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