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雪的心中,生出许多的难安。
连张淳的眼底,都带着不安。
公公催促,温玉雪却也并不慌张:“也好,我回去拿些东西路上用,还请公公稍候。”
“不必了!”
谁知德贵公公竟上前一步,拦在了温玉雪的跟前儿:“京中催得急。二位这就同咱家走便是了。马车上什么都有,若还有少的缺的,路上吩咐咱家再买也是一样。咱们莫要耽误时候,二位的身边都只带一人,方便上路才好。”
温玉雪回头,与张淳面面相觑。
不知京都还有什么在等他们,但看样子……是没法立刻报信了。
总不能抗旨,温玉雪和张淳都只能对这公公点头:“那就劳烦公公了。”
——
德贵公公是有备而来,门外已停着一辆马车,足够容得下温玉雪和张淳。
张淳护着温玉雪先上马车,才发现车里所有的东西一应俱全。
与此同时,德贵公公也坐了上来:“二位莫慌,这一路有咱家的陪同,必定不会叫二位无聊。”
说是陪同,倒不如说监看吧?
温玉雪没有多言,马车却已行动起来。
三人坐在车里,总显得气氛尴尬。
温玉雪的心里纵然有千万的疑惑,也无法在此刻问出口。
眼看马车就要出了城,温玉雪的身形动了动:“如今姜州城这般情况,公公若要我们二人出城去,那姜州事务谁来打理?还有我温家的生意,总不能就这么白白不要了吧?”
被这般询问,德贵公公也不慌不忙:“姜州城的事情,皇上自然挑了人选,就不必二位费心了。至于温家的声音……咱家总不相信,大掌柜去一趟京都,温家的生意就做不成了吧?”
他显然是有备而来:“咱家听闻,但凡是温氏手下的各位掌柜,都有独当一面的本事。其实二位的心里不必有什么旁的,到了皇上跟前儿,不就自然知晓此次入京所为何事了吗?”
京都的人,果然比姜州的难缠许多。
德贵公公言外有意:“二位自要安心跟着咱家,一切就能顺利。可若二位生了旁的心思,如今京都情形想来你们也略有所知。多少人会陷入危险之中,咱家就不必再说了吧?”
这是在用祁承星的性命要挟吗?
温玉雪的心,仿佛坠入深渊:看样子,这个德贵公公恐怕是太子的人。
难道就算有镇海军相助,祁承星也没能做成他想做的事情吗?
京都的情况,究竟不容乐观到了什么地步?
只能这样眼看着马车离开了姜州,队伍的速度快了起来。
张淳始终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温玉雪的希望,也随着姜州城的大门在身后慢慢消失,而陷入了一种茫然无措的境地之中。
此行去京都,不管结局是什么。
只要能见到祁承星,就足够了吧?
这也是温玉雪头一次知道,姜州城外是什么情况。
灾民们仍旧在往京都聚集,官道商道上处处都是或躺或坐的流民们。
他们眼中的迷茫和绝望,就算这些日子温玉雪在姜州减了不少,也仍旧觉得惊心。
不知是否因为她始终盯着外头,德贵公公笑眯眯地掀开车帘,大大方方地让温玉雪看外头的情形:“这些灾民,比咱家前两日来的时候还要多。要不怎么说,连皇上都要感谢你们二位呢?若不是你们控制住了姜州的局面,只怕现在官道上已饿殍遍野了。”
所以皇上在京中忙着对付太子,却连姜州城的事情也没少知道?
温玉雪不动声色地试探:“此次京都大开城门,也的确是缓解了许多姜州城的压力。公公不必说这些客气话,反倒是我们,总要感激在京中主理此事之人呢!”
她盯着德贵,希望能从他的眼底发现什么端倪。
但德贵公公只是微微一笑,而后兀自闭上眼将身体靠在车壁上:“路还远,二位也可休息休息。咱们晚上会在前头的山谷安营扎寨,如今世道艰险,二位还是别乱跑的好。”
他不再多说一言,温玉雪也只能耐着性子,等着晚上的到来。
——
这一行队伍人虽然不少,但速度却不慢。
花费了一整日的时间,就出了姜州的范围,到达了前方的一个山谷。
两岸崇山峻岭遮蔽,唯有谷中一条官道是姜州通往京都唯一的路。否则就要多绕行上千里,方才能从钦州往京都而去。
夜色浓重时,他们的马车才在这官道旁的一片树林停了下来。
此处不只有他们,还有那些赶路上京的流民们栖息。
他们勉强选了个僻静之处,德贵公公带来的人即刻忙碌着将营帐搭好。
温玉雪和张淳各自有一个小营帐,里头的东西一应俱全。
连跟着温玉雪的晴彩,都得了个小小的床榻。
只是晴彩一向警醒地对温玉雪低声道:“夫人安心出去吃饭,我守着营帐,也瞧瞧这里头有没有什么不该在此的东西。”
待温玉雪到了前方篝火处,发现张淳身边的小厮也没带来。
二人心领神会地相视一笑,德贵公公已经亲自端着一口锅过来为他们二人添柴做饭:“委屈二位了。咱们如今在赶路,只能将就吃些。”
张淳看着锅里的肉汤,撇嘴冷笑:“外头流民遍地,咱们还吃得起这纯肉炖汤?公公倒不如乐善好施些,照顾照顾附近的流民,否则这顿饭叫人吃着都不安心!”
还好,德贵公公似乎没有打算和他们二人撕破脸皮。
他又站起身来:“既然张大人这么吩咐,那咱家就去做此事。二位多少吃些东西,方才有力气赶路。”
他竟真的这么轻易就被张淳给支走了!
德贵公公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张淳才回头看向温玉雪:“你可找到机会在路上留下什么信号?”
温玉雪摇头:“他一路盯着咱们,没有机会。不过你放心,温家的人只要察觉到我不在了,一定会想办法查我们的。我现在但是疑问是,这位德贵公公到底是谁的人?听他的意思,像是效忠了太子殿下,祁承星已经败了?”
“我也有这个感觉。”张淳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但我又觉得奇怪。太子从来都不将百姓们的性命放在眼中,他若掌权,又怎么会大开京都的大门?难道是以此来换取弑君弑父之后的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