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这一日的宁安楼前,车水马龙热闹得很。
虽说日子已到秋,但天儿还热着。
这两日的姜州就算到了傍晚时,也没能弥散掉白日的燥热,仍旧像是将人放在蒸笼里闷着。
温玉雪和祁承星来到宁安楼的时候,外头的马车已停得几乎没了能放的地方。
自有小二上前来拿过他们二人的帖子也没检查就匆匆塞进布袋里。
小二从前是胡家的人,今儿又收了温芙蓉的赏钱。温玉雪也没来过宁安楼,所以他并不认得温玉雪。
看祁承星和温玉雪的帖子只是普通信帖,没有烫金也没有花印,加上他们二人没有穿得如同旁人一般花团锦簇,所以小二自然而然地认为他们不是什么富贵之人,只是温芙蓉请来充数的。
有了这个定论,他看着温玉雪和祁承星的大马车,就有些不满地嘀咕一声:“你们就两个人,怎么坐了一辆大马车来?没看到门口都停不下了吗?”
这就是姜州城第一酒楼的小二吗?
温玉雪真不知道胡家人是怎么教授这些小二做事的。
她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小二一番,决心整治整治这个宁安楼:“几个人坐什么样的马车来,也都是宁安楼的客人。小二哥有空在这里抱怨,不如快些替我们找了停车的地方,不要挡了后头人的路才好。”
她的语气还算客气。
谁知那小二哥竟直接对着温玉雪翻了个白眼:“耽误我的时间。我叫后头马夫把你们的马车赶到后院去,你们就从后头上楼才好!”
温玉雪正不知,这小二怎么来得这样大的脾气怠慢客人。
下一刻就看到小二哥突然变了脸色,笑眯眯地迎上后头的来客:“这不是粮槽曲家的夫人和小姐吗?你们二位来得可有些晚了,快往里进,咱们还剩了几个好位置能停马车呢!”
是曲珊儿来了!
她也看到温玉雪,想上前打招呼,却发现温玉雪站在小二身后对着她摆手摇头。
虽不知温玉雪怎么了,曲珊儿还是配合地装作没看到温玉雪。
曲家夫人一向爽朗大方,随手赏了小二半串钱币子,将那小二欢喜得嘴都咧到耳朵根。
温玉雪这才明白,他待他们二人不好,不仅仅是因为看他们衣着普通,更是因为他们纠缠了这么久停马车的事情,都没给小二赏钱。
若温家酒楼的小二敢做这种事,只怕当场就要被管事将腿打断。
送走曲珊儿和曲夫人之后,小二才又看向温玉雪和祁承星,眼神越发不耐烦:“你们还在这站着干什么?去后院啊!”
祁承星护在温玉雪的跟前儿,有些受不住这小二,低声怒道:“酒楼开门迎客,你竟是这般态度?”
“嗤!”小二听到笑话一般嗤笑一声了,“自是主家什么态度,我就什么态度。你们拿的这帖子烫金也没有花印也没有,还能到我们宁安酒楼才蹭吃蹭喝,你们就知足吧!放眼整个姜州,谁家酒楼的厨子也没有我们家的做的饭好吃。你们还是快些从后门进去,别耽误了时间让别人把东西吃完,你们这就算是跑空一趟了!”
温玉雪很生气。
正要上前发作,却被祁承星拦住。
他俯身在温玉雪耳边,低低道:“到后门再说,如今宁安楼毕竟是温家的,砸得可是自己的场子。”
温玉雪突然觉得,这男人的性格也挺适合做生意的。
她知道,这小二是不可能主动送他们去后门的。
于是上前,从荷包里拿出一锭大金稞子在小二跟前儿晃了晃:“初来宁安楼,的确不知后门在哪,能否麻烦小二哥送我们过去?”
“嘿嘿。您早说啊!”
小二这脸变得比那川戏还快,伸手就要抓金珂子,被温玉雪躲了一番。
小二的眼中只有金珂子,舔了舔唇麻麻利利地将手中活交给另一个小厮,笑眯眯地领着他们往后院走:“二位客官别见怪。实在不是我要为难,而是今日请客的主家早早吩咐了,不同的帖子就要有不同的规格,不能乱了辈分礼仪不是?”
这事儿是温芙蓉能做出来的。
温玉雪忍着心头怒火,一路到了后门。
发现宁安楼前头荣耀光鲜,后头却是乱糟糟的。
她才接手这里,都没时间好好过来看一看。
此刻觉得就如同胡辉维那人一样,只有表面的风光罢了。
将他们二人丢在后门口,小二就厚着脸皮朝温玉雪伸出手来:“好了吧?我前头还有许多事要忙,赏钱给了之后,你们就能进门去了。”
温玉雪将金珂子一收,眸色倏然凌厉:“宁安楼的管事呢?叫他出来见我。我想问问管事,你们这堂堂姜州城第一大酒楼,难道就是这么迎客的?你这小二哥眼中只有身份和钱财,半点儿没有对客人该有的尊敬。”
“你——你们这两个穷鬼原来在耍我?”
看他们只有两人,小二哥不仅不怕,反而叉腰对温玉雪疾言厉色:“只怕是浑身上下就那锭金子了吧?这就是我们管事教我迎客的道理,穷鬼可别脏了我们宁安楼的门房!”
话说得难听极了。
温玉雪暂且忍下,看了一眼身旁的祁承星:“爷,你先进去,把管事帮我叫来好吗?”
是她头一回支使祁承星,祁承星自然点头:“乐意效劳。”
小二的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却很快消失殆尽。
他吹了个口哨,竟有几个五大三粗,手中还拿着棍棒的小厮和马夫从后院跑出来将祁承星团团围住。
温玉雪眼底淬冰:“姜州城中,第一酒楼,你们还敢打人不成?”
小二半点儿没有害怕,甚至拍着胸脯道:“你以为我只是个小二,就能随意戏耍我了不成?不妨告诉你,我可是温家的远亲,酒楼大掌柜的心腹。在这宁安酒楼,连管事都要敬我三分!你们今日将所有钱财交出来给我赔罪,我就放你们一马。”
他们温家什么时候有这么个不知四六的亲戚了?
温玉雪看了一眼祁承星,连祁承星的嘴角都勾了笑,好似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