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朋兴面对这样一个热烈的女子,怎么可能不动心?
所以其实一开始,祁朋兴和黄依柳的感情还不错。
他们二人回到姜州之后,黄依柳就用自己的嫁妆填补了祁家的亏空,让祁朋兴保住了祁家家主的地位。
很快,黄依柳就怀上了祁承星,那时候他们夫妇二人都很欢喜。
所以祁承星的出生,可以说是祁朋兴所期待的。
一开始,祁朋兴和黄依柳之间,并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只是黄依柳怀孕的时候,祁朋兴还是顶不住祁家族老的压力,纳了祁刘氏入府。
他甚至瞒着黄依柳,在纳书上立了祁刘氏为平妻。
直到黄依柳生产之后,才知道此事。
或许他们二人的裂痕,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说到这里,祁承星又将眼前的一杯酒一饮而尽。
他的酒量不如温玉雪,又喝得急,很快眉眼之间就染上了几分朦胧之意:“从我记事以来,父亲和母亲的关系就不大好。那时候我还小,只记得他们二人几乎日日吵架。我见过父亲流泪,也见过母亲流泪。那时候的我并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二人会闹成那个样子。”
或许不是因为祁刘氏,而是因为他们二人本身存在的沟壑无法逾越。
祁承星不到五岁那年,黄依柳终于再也受不住祁家,离开了姜州,带着祁承星回了京。
温玉雪即刻明白过来:“所以三殿下和张淳,便是那个时候你在京中结识的?怪不得……张淳与你那么亲厚,你们本是自小的情谊。”
所以那位徽姑娘,也是那个时候的青梅竹马吧?
温玉雪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问起徽姑娘的事情。
祁承星也伸出手来,将温玉雪的手握在自己的掌中:“我在京中,待了八年。眼看着母亲一点点变得形容枯槁,眼看着她对父亲,对祁家失去最后的希望。”
温玉雪无法想象,那样的八年对一个女人来说,是如何难熬的岁月。
尤其黄依柳这般,曾经那样深爱过祁朋兴的女子。
还不如和她的父母一般,相敬如宾,谈不上多么相爱,所以也谈不上相负和相恨。
祁承星告诉温玉雪,黄依柳病重的时候,祁朋兴曾多次来过京中。他还是想将黄依柳接回祁家,可黄依柳不再见他。
拉着温玉雪的手,祁承星的眼底染了几分苦涩:“那时候我还小,我甚至有点儿怨怪母亲。我觉得父亲还念着她,还舍不得她,为什么她一定要这么绝情,拆散我们的家,让我不能见到父亲呢?”
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祁承星,好像他是一块白瓷,触碰到的过往让他即将破碎。
温玉雪忍不住拉起祁承星的手,轻轻地贴在自己的脸颊。
祁承星感受到温玉雪的温度,也能勉力继续往下说:“后来母亲死了。在死前,她给父亲亲手写了一封和离书。甚至连她的尸首,都不愿意葬在祁家。”
温玉雪觉得奇怪:“那你为何不留在京中?反而要和公爹回到姜州?”
按理来说,黄家对祁承星并不会差。
祁承星将温玉雪的头,轻轻搂入怀中:“我想回到祁家来探寻,母亲究竟为何会死。我想知道,在父亲的心里究竟有没有母亲,有没有我。”
所以这些年,他和京中应该从未断过联络。
只是嫁给祁承星这么久,温玉雪都没有察觉这件事。
祁承星再喝一杯,而后将唇轻轻地贴近温玉雪的发鬓之间:“后来我才知道,有许多事是没有办法改变的。当年母亲在祁家受了不知多少委屈,流了不知多少泪。父亲并不是因为祁刘氏或者哪个女子负了母亲,他只是没有担当,又自私凉薄。他伤透了母亲的心,却还妄想母亲能够回心转意。”
这种做派,不就和他对待祁承星的时候一模一样吗?
对于这个素未谋面的婆母,温玉雪忽而觉得自己好奇又敬仰。
而对于眼前这个已然醉了的祁承星,温玉雪的心里也是心疼和难过。
她靠在祁承星的肩头,将酒杯绕过祁承星的手臂,然后送到他的唇边:“这些年你在祁家受了这么多的委屈,为何不走?既然能回京,那里才是更广阔的天地。何必以举子之名,和那个祁紫俊平起平坐?”
祁紫俊根本配不上和祁承星平起平坐。
祁承星喝尽了酒,却并没有将唇挪开。
他一把抓住温玉雪的手腕,温热的唇瓣贴在了温玉雪的指尖:“原是要走的,当日只是生了些恼恨之心,才非要靠个举子和祁紫俊攀比一番。看到父亲不在意的模样,我又如何不能懂?”
他一呼一吸之间,温热的气息将温玉雪的指尖缠绕,也让温玉雪的心跟着悸动。
祁承星却像是个孩子,只顾着把玩温玉雪葱白玉细的手指:“阿雪,我待你,断不会如父亲待母亲。我们一定会举案齐眉,恩爱两不疑。”
举案齐眉,恩爱两不疑?
这一世的温玉雪,本从未对这件事有什么奢求过。
可从祁承星的口中说出,好像她真的对于未来有了一种莫名的期盼。
“阿雪!”
祁承星的唇忽而上前,将温玉雪的指尖全数裹挟。
他不必再说更多,只要这样喃喃地念着温玉雪的名字:“阿雪,阿雪。”
温玉雪的心尖,就如同一根根羽毛轻拂而过,从心头连带着躯壳,都好像要微微颤抖起来。
连她的声音里,都带着平日未有过的媚与俏:“爷,你喝醉了。”
“嗯,我醉了。”
祁承星口齿含糊,另一只手却肆无忌惮地游走在温玉雪的后背和细腰之间:“要那么清醒做什么?”
要那么清醒做什么?
温玉雪手中的酒杯再拿不住,“当啷”一声摔碎在地——
陈年女儿红的香醇,倏然萦绕在他们的周身,将这整个院子都染上了更多的醉意一般。
要这么清醒做什么?
温玉雪头一次,主动伸出双臂,攀上祁承星的肩,将自己的唇送上给他。
“阿雪。”
他仍旧嚅嗫着温玉雪的名,恨不得此刻的世间,唯有他们二人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