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
可温玉雪还未说话,祁承星就笑了。
笑容之中极尽嘲讽:“若你们这些人有本事,当初阿雪十四岁便不会临危受命接手整个温家的生意了。如今生意平稳了,便想将人一脚踹开?一个妾室的错事,还得阿雪承担?”
祁承星在温家来说,算是外人。
就是他将这话说出口,才更叫人觉得没脸。
好在旁的族老们都要靠着温玉雪,自然不敢得罪她。
温庭江一人之言无人理会,闹了个脸,便拂袖而去。
温玉雪持着做晚辈的客气,将其余人送出祠堂后,才苦笑着谢过祁承星:“多谢你为我说话。”
祁承星的眸子仍旧淡淡的:“咱们夫妻,不必道谢。只是此事过后,你怕彻底招惹了池剑。他是姜州府尹,不会给你我好日子过了。”
难道上一世的时候,她的日子就过得好吗?
温玉雪反而更担心祁承星:“这次三殿下是微服来姜州,闹了这么一场,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若她没记错,上一世的三殿下最初韬光养晦,谁都没想到他能掌控朝政。
祁承星疑惑地看了一眼温玉雪,才摇头解释:“三殿下此次微服姜州,是皇上知道的。他为民行事,皇上就算不夸赞,也不会怪罪,你安心便是。”
如此就好。
温玉雪与祁承星走出温家祠堂,抬头看天,已是星空遍野。
她知道,虽斗败了蒋姨娘,但恐怕许多事还只是个开端。
温玉雪是亲眼看着蒋姨娘出城的——她立于城门上,看没了锦衣华服陪衬的蒋姨娘仿佛老了十岁一般。
她散了发,用纱遮了半边脸,似乎不想让人认出她来。
温芙蓉终究还是去送了她,母女二人在城下抱头痛哭,好不凄惨。
晴彩看她们依依不舍的样子,也无奈摇头:“姨娘若不是处处和夫人作对,您也不会下此狠手。这下子,她们母女总算能消停了吧?”
以温玉雪对她们的了解,她眼底生了晦暗:“人的贪婪永无止境。就算她们母女离心,温芙蓉怕也只会伤心两日,而后对我发来更可怕的反击。何况她总有法子掌控祁紫俊,只是没了蒋姨娘,我看她还能依靠谁呢?”
蒋姨娘被还是将当铺留给了温芙蓉,温芙蓉又用这当铺去讨好祁刘氏。
而后她把自己关在房中,整整三日没有出门。
祁紫俊觉得她丢了脸面,三日都没回家,只知流连画舫花船,听闻他还是攀附上了郑大人这个“高枝”。
当铺虽不比温玉雪管理的时候那样赚钱,毕竟底子在那。如今又是祁刘氏这个员外夫人出面,总算稳住了事态。
也不知是否因为夏日越发闷热,热气扰得人都整日恹恹的,温玉雪也总觉得这日子难得平静。
直到入夏之后,第一场雷雨的来临……温玉雪记得这场雨!上一世就是在这一场大雨之后,祁家二房的叔伯,也就是祁老爷的二弟被发现曾犯的人命官司。
祁老爷为了保他,竟然顶着自己员外的声名主动去官府投案结果没人卖他面子。
后来还是温玉雪花了大价钱给受害的人家赔偿,又送了当时的府尹许多礼,这才将祁老爷从牢中接出。
记得上一世,祁紫俊用自己不去考功名来威胁温玉雪,她只能选择忍让和照办。
可后来她才知道,这事儿就是祁紫俊和二叔联合起来想从温玉雪这里掏银子!
这一世……她绝不会让往事重现。
黑云从上午便开始压下城头,到了下午时分整个姜州城已然恍若黑天。
街上的摊贩匆匆收拾归家,田间矿场的劳力们也早早收了工。
但祁承星仍旧一早就去学堂,温玉雪看要下雨,让晴彩找了一方蓑衣亲自给祁承星送到书院。
书院正是下学时,温玉雪头一次来,所以来往学子都好奇地打量她。
直到祁承星出门,有人阴阳怪气地张口:“这位就是你那个商贾小娘子了吧?我还以为是什么天香国色呢,今日一见不过尔尔。祁承星啊,你可真是丢了咱们姜州学子的脸面!”
从前也有人和祁紫俊说过同样的话,所以他越发厌恶温玉雪,从不主动带她去人前。
看着面色冷淡走来的祁承星,温玉雪突然有些后悔——她今日不该来的,更不该生了想看看祁承星是什么态度的心思。
没想到下一刻,祁承星忽而对着温玉雪一笑,又在已经下起来的雨粒里张开双臂:“夫人辛苦,帮为夫穿衣吧。”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闹了温玉雪一个脸红。
虽不好意思,她还是亲自为祁承星穿了蓑衣。
一向不爱说话,也不喜高调的祁承星,竟当着许多学子的面儿对方才笑话他的那人大声开口:“一会儿便要大雨,不知陈兄如何回家?听陈兄的意思你夫人身份高贵,所以才没来给你送蓑衣,让你淋雨回家吗?”
三两句话,就将那位姓陈的噎得反驳不了。
祁承星又回头深深看了一眼温玉雪:“只怕陈兄平日不仅是待你夫人不好,连眼神也不大好。偌大姜州城,唯有你一人说我夫人模样不美。果然今日夫子的道理讲得对,人心若黑,瞧什么都不是白的。陈兄在课上,还得好好钻研才是。”
他言辞锐利,姓陈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祁承星大大方方地拉了温玉雪的手:“夫人,咱们回家吧。”
只是回到轿子上,外头的风伴雨吹开轿帘时,祁承星还是放开了温玉雪的手:“夫人今日特意来接我,是有事?”
二房的事情她不想瞒着,但不知该怎么开口。
看她似有难言之隐,祁承星掩下眼底淡淡失落:“是要我帮什么忙?”
温玉雪忙摇头:“只是……想问问你。若有一日父亲出了事,非要我倾尽温家之力才能相救,你会如何?”
祁承星不解:“那就是父亲会惹上官司,为何要你相救?”
这个答案温玉雪没想到:“你是父亲的长子,何况你要入仕,祁家就不能出事。”
“呵——”
祁承星笑了,将自己温暖的掌心覆上温玉雪冰冷的手背:“若祁家与我的未来,要你一个女子来负责,岂不是笑话?阿雪,我只想让你过得开心。”
说话时,他的眼神格外认真。
自母亲死后,温玉雪就再没有听到过这样的话了。
她忽而觉得自己有些小心眼,再不瞒着祁承星,顺着外头的狂风暴雨,凄凄开口:“只怕祁家这两日,就要出大事。”
祁承星的手,却在狂风中将温玉雪的手握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