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蒋姨娘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
本是先皇赏赐给宫中舞娘魁首的一套金玉珍珠飞云舞衣,光是打底的层层绞纱就价值万金,更不要说上头缀满了各色的宝石珍珠。
后来那女子沦落风尘,机缘巧合之下成了蒋姨娘的师傅,临终前将这一身舞衣传给了蒋姨娘。
便是日子最困难的时候,蒋姨娘都没舍得卖。
此刻看她犹豫,温玉雪的态度反而镇定:“就当是姨娘为我添妆了,我照拂妹妹这些年,这套衣裳还是值得的。”
她让晴彩将自己备好的商契取了过来:“姨娘瞧瞧,这是我打算给妹妹的五个铺子,难道不值得姨娘的这一身舞衣?”
看到那五个铺子,蒋姨娘的眼神都亮了——那都是姜州城最好的铺子,其中有一个还是京都的铺子!
温玉雪下了血本,蒋姨娘的心里也再无怀疑:“咱们三人相依为命,你成婚我自然要为你添妆的。”
她利落地将那商契收起,笑眯眯道:“舞衣今夜就给你送来!”
看她如此高兴离开,晴彩有些不解:“姑娘给的铺子都是最好的,换那一身风尘女子的舞衣只怕不值当。”
温玉雪让她将方才蒋姨娘喝过茶的杯子扔了,冷冷一笑:“那几个铺子也只是表面看上去繁荣,下头的腌臜勾当左右我是懒得管。她想要,给她就是!”
上一世的时候,温玉雪也是嫁到祁家半年之后才发现这些铺子有问题。她也想看看这一世,一心想要比肩她的温芙蓉,怎么处置这几个铺子。
何况那舞衣……日后总是要派上大用场的。
——
温玉雪的一番“好意”,让温家和祁家两方都满意不已。
也总算到了她与祁承星的大婚之日。
虽不知是否和上一世一样,但温玉雪还是留了个心眼——上一世她和祁紫俊成婚的前夜,绣了多日的嫁衣被景兰“不小心”给毁了。
逼得她第二日一早匆匆随便买了一身红衣,惹了一场好大的笑话,还让祁家丢了脸面。
是夜,整个温家灯火通明。晴彩和母亲留下来的林婆子伺候温玉雪梳妆,明日天还未亮她就要出阁,此刻正将一身喜衣摆在寝室最显眼之处。
温玉雪竟不由想到,此刻的祁承星是否也如她一般,无法入眠?
子时之后不久,温玉雪就看到景兰一趟又一趟地出入自己的寝室之中,时不时就在喜衣跟前儿晃悠。
温玉雪透过铜镜,冷声问她:“不是说那一日我让你跪坏了身子,不能伺候了吗?怎么今儿生龙活虎的?”
景兰吓得脖子缩了缩,而后很快笑着将一盅燕窝粥给温玉雪送来:“奴婢的身子大好了,今儿是姑娘的好日子,奴婢自然要伺候在姑娘的身旁。特意给姑娘顿了燕窝粥,听闻明儿一整日新娘子都没东西吃,姑娘先垫垫肚子。”
温玉雪接过粥来喝了一口:“还是你细心些。”
景兰便以为,温玉雪是又恢复了对自己的信任,笑着拿着托盘继续往外走:“我这就去给姑娘再备些吃食来。”
看着外头的天色已暗,温玉雪对晴彩点了点头:“一会儿把妹妹请过来,让她陪我说说话。明日就要去祁家了,我的心里可紧张得很。”
不一会儿,景兰就端着一碗红糖圆子来了。
只是进门后她竟没朝着温玉雪而来,反而径直走向那身嫁衣——
“啊!”
只听到景兰一声叫喊,她的身子便重重地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手中托盘朝前方飞出:托盘上的红糖全数洒在了那身嫁衣上头,黏腻不堪地泼了大半嫁衣,甚至遮掩了嫁衣胸口丝绣的牡丹!
这情景,与上一世简直一模一样!
“糟了!”林婆子快步上前,将嫁衣取下,眼中是心疼也是愤怒,“这身嫁衣可是老爷去世前就为姑娘准备好的,咱们温家绣房的十几个绣娘花了半年的时间才绣成的,竟被你这小蹄子给毁了?!”
景兰忙跪在地上认错:“姑娘,奴婢不是故意的!”
然而下一刻她就抬起头来,不满地看向林婆子:“林婆子你有时间与我在这里凶悍,倒不如快些想法子再给姑娘寻一身嫁衣!难不成要姑娘明儿光着身子入祁家的门?”
上一世温玉雪怎么就没看出,她是这般心毒之人?
她散着缎子般的长发站起身,缓缓走向景兰:“你不必与我道歉,只怕是要去给二姑娘好生解释了。”
景兰愣了愣:“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啊!”
说话时,院子里突然就传来了温芙蓉的喊声:“怎么回事?!为何我的嫁衣会变成如此模样,是谁干的?!”
景兰回头,惊恐地看着一脸戾气扑进来的温芙蓉讷讷解释:“这不是……大姑娘的嫁衣吗?”
温玉雪居高临下地盯着景兰,语气悠然地解释:“这身嫁衣我前些日子就送给妹妹了。今日拿出来也是想趁着我还在府中,好生检查一番这嫁衣还能不能用。景兰你却将其毁去,难道是你也觉得这正红牡丹的嫁衣,不能给二姑娘这做妾室的进门所用?”
她就是要让温芙蓉知道,她不配!
“啪——”
温芙蓉上前就给了景兰一个耳光,扑向她厮打起来:“小贱蹄子!连你也瞧不上我了?”
“不是的姑娘!不是您让奴婢……啊!”景兰的声音,最终被淹没在温芙蓉的厮打之下。
温玉雪冷眼瞧着,也不喊停,直到景兰被打得没了声响,温芙蓉身上的衣裳也裂开了她才罢手。
看景兰躺地上鼻青脸肿口中含血,温玉雪才叫人拿出了自己备好的另一身嫁衣:金丝珠绣的双凤逐日的凤冠霞帔,是母亲当年嫁给父亲的时候穿过的。
上一世这嫁衣上头的珠子和金线都被蒋姨娘拆了给温芙蓉做头冠,这一世温玉雪好生留在身边,在今日派上用场。
温玉雪笑着当着温芙蓉的面儿将这嫁衣穿在了身上:“妹妹的脸被挠花了,看样子今日不宜出席我的大婚宴。还是在家好生将养,好好惩治这丫鬟的好。”
温芙蓉恶狠狠地低头看向景兰,景兰的眼中只剩惊恐与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