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关于此行要做些什么,欧延却并未多言,只说他有事在身,会去一趟上京的大寺庙菩提寺,那里环境清幽,是个好去处。
这般,景年才了然,七皇子这是借着办公之余,带她出去解闷的。
一时间只觉这是七皇子为报答自己的救命之恩,以及弥补上次五公主的冒失之举,也因此对他的细心和无微不至越发感激起来。
……
马车晃晃悠悠,行了将近半个时辰,才终于到了目的地。
那北国第一大寺庙果然名不虚传,坐落于上京城郊的一座名山之上,从山脚开始便人头攒动、络绎不绝,香火之气弥漫。
整座山并不高,沿着修葺好的石板阶梯一级级向上,沿途行经颇多石头雕刻的佛像,山间石壁上也有不少佛家画像。狭窄的山路蜿蜒曲折,常有一线天之类的奇景,在佛门重地的衬托下,越显肃穆。
欧延担心景年有伤在身,无法攀登高山,遂雇了轿夫将其抬上了山,景年本觉得不妥想要拒绝,可看到山中往来许多人都雇着轿夫上山,这似乎还是个挺受欢迎的营生,才应了下来。
待终于进了菩提寺,又是一番感慨赞叹。
那寺庙仿佛与山林完全融为一体,丝毫不见人为修葺的突兀感,百年历史的沉淀,砖墙早已与自然浑然天成,庙墙上布满盘根错节的植物藤蔓,随处可见好几人粗的古树,繁茂的枝叶相连,几乎把整个寺庙的上空都遮蔽了,阳光星星点点地透过缝隙照下来,投在布满青苔的石板上。
更不用说那庙中各大佛堂里陈列的各式庄严恢弘的佛像,叫人发自心底地不由自主地生出敬畏之意。
……
刚一进菩提寺,便有高僧在门口相迎,景年不知欧延此行所为何事,却听那高僧与欧延说话的语气甚是熟稔,而且欧延也对他一副极为敬重的模样,如此一看,倒不像是什么严肃的公事了。
一行人走到一处分岔路口,欧延停下对景年温声道:“我要随方丈到里面办些事,姑娘且在寺中随处走走,自有隐卫护你安全,待事办完后,我再过来接姑娘一道回府。”
景年听他安排了隐卫,很是诧异,不过随即又了然,毕竟上一次的启灵仪式着实凶险,如今还是万事小心为妙。
她对这寺庙也确实颇感兴趣,应下之后便沿着原本一直走着的一条由雕有十八罗汉的极长石壁缓缓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欧延本已走了,想到什么,又回身交代她别走远,小心迷路,并指着前方道:“从这里一直往前走,会看到有一棵很大的菩提树,树身有十人环抱的粗细,包裹着金色丝缎。这树有百年历史,菩提寺也是因此得名,树前还有香火炉,常有人祭拜,很是好认。一个时辰后,我们就在那里碰面,如何?”
他说的已是相当详细,景年脑海里甚至都有画面了,连忙点头。
……
欧延所说的地方,正是到寺里前来上香之人都会去的,因此一路上随着人流,很快就找到了那棵菩提树。
倒是他与那位高僧过去的另一头的方向,很是清幽,几乎无人前往。
待亲眼看到那棵菩提树,总算是叫景年开了眼。
当真是十人环抱的粗细,枝繁叶茂,几乎将头顶的天空完全罩住。
枝叶投下的微暗阴影下,空中弥漫着地面香火炉中散出的烟气,袅袅飘动,有些甚至仿佛静止了,如仙气一般。
……
“姑娘可要歇息一会儿?”
春庭时刻记挂着景年的身体,还随身带了水袋。
景年点了下头,取下一直戴着的帷帽,随处找了个树下的石凳坐了下来。
抬头望着头顶茂密的树枝,已能想象夏日时节这寺庙中的阴凉。
坐了一阵,就见前方走来一群人,都是普通香客的打扮,正随着一位僧人沿着侧方的长廊穿过。
树下好些香客看到他们,也都纷纷跟上去。
景年有些好奇,对春庭道:“我们也过去看看。”
待随着人流过了一个转角,又行了一会儿,就见他们一起进了一座佛堂,堂内地面上眼花缭乱地摆放着无数坐蒲团,进入的香客纷纷找了位置落座。
一问之下,才知道今日有方丈在此开讲佛经。
景年从小在闭塞的村中长大,根本没见识过这些,便也怀着好奇之心找了一个位置落座。
没多久便进来了好几位高僧,佛堂内一片寂静,只剩方丈一人的禅音。
景年认真听了一会儿,只觉那佛经有如天书,对于她这种穷乡僻壤而来之人,实在是没有一丝一毫可理解的空间。微偏头看了下周围,其他所有人都在专心倾听着,加之又被四面八方的人密密围着,连半途离开的机会都没有。
景年无奈地呼出一口气,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中途瞟了眼坐在自己右侧的春庭,竟比自己还夸张,已是单手托着下巴打起瞌睡来了。
景年拍了她一下,她顿时清醒过来,惊慌失措地抬头。
这般一直过了足有一炷香的时辰,景年自己也有些乏味,渐渐松了那绷紧的神经,没多久也困意来袭,只觉那方丈讲佛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远,没多久便仿佛已在天外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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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渐盛,转眼已是正午。
虽是寒冬,今日到了午时,阳光竟是这么多天以来最好的一次,若是长时间在外面奔走,还会难得地有些出汗。
只是这冬日的暖意却并未抵达菩提寺中的一间禅房。
此时欧延正一脸凝重地望着刚刚匆忙赶回的萧痕,房内一片低压。
……
“已仔仔细细又将整座寺庙排查了一遍,还是未见墨姑娘的身影。”
萧痕额头上已密密出了一层汗,神色也是带着焦急。
他们刚将欧延父母忌日的祭拜之礼办完,便看到被派到景年身边的隐卫和侍女春庭匆匆而来,告诉他们的竟是跟丢了墨姑娘!——
一问之下,才知是春庭在佛堂内听高僧讲佛时不小心睡着,待醒来时就不见了人影。
那春庭此时就跪在房内,听完萧痕所言,早便哭的一塌糊涂的脸上更是煞白如纸,连一丝血色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