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昼没日没夜地守在纤袅身边,弘历叮嘱他关心一下自己,毕竟自己也受了重伤。弘昼拒绝了,虽然大夫说纤袅没有性命之忧,但是弘昼还是担心她醒不过来。弘昼气不过,也不管一身的伤,就跑去平西府找茬。弘晳早就料到弘昼会来,还是十分客气地将他请进去。
“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弘昼怒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到底在说什么?”弘晳假装疑惑,“听闻和亲王找到了福晋,可喜可贺!”
“那你也该听说她身受重伤吧?你很满意?你将她骗得团团转,到底想干什么!”弘昼怒问,“你给我说清楚!”
“我与她不熟,她自己逃到昌平,我可怜她给她住处,也劝她早日回家。至于别的,我只是给她提供需要的,哪里知道该说什么?”弘晳笑笑。
“纤袅可是给了你一支玉簪让你交给我,我也给了你一封信让你交给她,你倒是私藏了吧!”弘昼道。
“你不说我也忘了,那玉簪我一直放在书桌上,每次去送东西都说给她带过去,看我这记性!”弘晳拿来玉簪,“现在,物归原主了。”
“要给她送东西何必理亲王您亲自大驾,随便派几个人就是。”弘昼道,“我去找纤袅,路上被袭击,理亲王应该知道是何人所为吧?”
“我怎会知道?”弘晳笑了,“我家里还有一些药,和亲王去挑一些?”
“你还不肯承认吗?”弘昼问,“你的人没有来向你汇报?”
“你有什么证据是我的人袭击了你们?就算我要袭击你,为什么要袭击你的福晋?我既然要收留她,又为什么要杀她?”弘晳问,“和亲王,没有证据可不要平白无故污蔑人!我若真的要袭击你们,会用这种明显的方式吗?这不是自己暴露吗?”
对,弘昼是没有证据。这一切都说他或者弘历的猜想,从头到尾他们就没有见过弘晳,根本不能指责他。况且纤袅离开这段时日,弘晳似乎的确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没有证据,他不可能公然指责弘晳。就算弘晳的布局再粗暴简单,可以很容易猜到他的计划,但是弘晳没有留下把柄啊!弘昼很是苦恼,他竟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只是气呼呼地离开。
弘昼继续回到纤袅旁边,纤袅或许已经有些清醒,嘴里含糊着说着话,嚷着要回家。弘昼心疼不已,想要纤袅一醒来就可以到家,于是选了一辆十分平稳的马车回到京城。瑶莞第一次坐这么久的车,竟然晕车了,精神状况不好。而纤袅又一直昏迷,瑶莞只见这么久也没有听到纤袅的声音,这两天总是哭闹。弘昼哄不住她,甚至瑶莞也吃了醋,以为弘昼要跟她抢纤袅,就是不让弘昼靠近纤袅,弘昼一靠近就要推开他,自己总是往纤袅身上缩。终于到了京城,纵使漫天白雪,诸位格格也赶来见纤袅。雪璎见纤袅这样,感觉十分愧疚,就连浸月都有些担心,毕竟自己是她手下的通房丫鬟,若是她出了事,自己哪有出头之日?蕊蝶帮忙熬药,雨晴帮着弘昼照顾纤袅,淑音又帮忙哄着瑶莞,浸月也时常帮着打下手,偏偏杏雨没有来。弘昼十分恼火,但是为了照顾纤袅,也不想浪费时间去皓辰苑找她。三阿哥已经高烧了五天,甚至夜间啼哭抽搐,别人还在筹备腊八的时候,三阿哥就在前一日夭折了。杏雨抱着三阿哥哭了一整日,眼泪都流干了。纤袅失去永瑛的时候至少有弘昼陪着,自己身边只有珷玞和玦珮。弘昼整日顾着纤袅,知道三阿哥夭折的事情也只是淡淡回复“知道了”三个字,拿给杏雨五十两银子让她自己看着办。杏雨已经快要疯了,自己的孩子没了,丈夫不但不问候一句甚至如此冷漠。这一瞬间,杏雨竟是如此恨纤袅。
是啊,若非担心纤袅因为她怀的是阿哥而动手因此疯狂吃辣,导致三阿哥自打出生身体就不好。自从纤袅离家出走,她本以为自己的生活可以迎来转机,可是她哪想到弘昼不顾一切地寻找她。她又想三阿哥都重病了,弘昼这个当阿玛的怎么也会来看一看,哪曾想他竟抱着嫡子赏雪。那一刻她心灰意冷,万念俱灰,可是她还抱着一丝希望,因为他是她的夫君。纤袅回来了,民间大夫和太医都说过她没有性命之忧。杏雨本以为弘昼可以放下手中的事情来看看三阿哥,可是他不仅没有来还埋怨她没有来看望嫡福晋。最后,三阿哥没了,弘昼竟然也是如此毫不在意,她的希望破碎了。从弘昼抱着嫡子赏雪,说出“生死在天”四个字的时候,她对纤袅就开始有了恨意。现在,她唯一的骨肉没了,一个人在空荡荡的皓辰苑里,竟然有了想死的决心。她也想报复纤袅和弘昼,可是她做不到。她只是一个侧福晋,纵使与嫡福晋地位几乎等同,但是终究纤袅是嫡妻,她只是侧福晋。是啊,人家是正二品的家世,自己一个正三品的家世,怎么敢去比?官大一级压死人啊!她好恨,她没有依靠,阿玛也帮不上什么忙,她该怎么办?怜子之心是最苦的,她作为一个可怜的母亲,又有谁会怜惜她?
弘昼每天守在床前,瑶莞每天坐在床上陪着纤袅,永璧也每天在床边。
“阿玛,额涅什么时候才可以醒来?”永璧问,“我想额涅陪我说说话。”
“我也想。”弘昼叹气,“太医说她不会有事,可是这么久了还没有醒来。”
纤袅并不想醒来。她在逃避,她不敢面对弘昼。弘晳欺骗了她,那样欺骗她,她感觉彻底绝望。因为自己的任性害得弘昼身受重伤,又挑起了争端,她后悔,她绝望,她自责。她将一切错误都归罪于自己,她不敢醒来啊!
瑶莞忽然哭了,她不想看着自己最最亲爱的额涅一直躺在这里。
“妹妹不哭。”永璧拿起手帕帮她擦眼泪,“额涅一定会醒来的。阿玛说额涅会醒来,就一定会醒来。”
“额涅——”瑶莞说出了平生第一句话,接着就号啕大哭起来。
“妹妹会说话了!”永璧很高兴。
纤袅做了一个梦,似乎是在隐幽湖上,她坐在隐幽船上,穿着红色的嫁衣,唢呐声响。忽然她听到瑶莞的声音,她褪去了身上的红嫁衣,忽然就到了韫袭苑,她看见自己躺在床上,弘昼和两个孩子都围着她,瑶莞号啕大哭。她听见自己的女儿会说话了,她的福晋和儿子对她寸步不离——这种生活,挺好。终于,她睁开了眼睛。
“额涅醒了!”永璧开心大喊。
瑶莞瞬间不哭了,弘昼反而哭了,抱住纤袅就是一阵痛哭流涕。伤口还是那么疼,可是心不疼了。
“别哭了,再哭,我就不醒来了。”纤袅十分虚弱地笑了笑,“我好得很。”
“以后不准乱跑了好不好?”弘昼哭着道,“你再乱跑,我绑也要把你绑回来!”
“我不跑了。”纤袅笑了笑,“我再也不跑了,就在这里再也不跑了。”
“额涅,我想你!”这下换永璧哭了,“额涅是不是不要我了!”
“额涅怎么会不要永璧呢?”纤袅温柔地抚摸着永璧的头,“永璧长高了,懂事了。”
“额涅不要走了好不好?”永璧哭着问,“永璧不要一个人,永璧要额涅和妹妹都在。”
“这支玉簪,我拿回来了,以后,不准摘下来了。”弘昼为纤袅戴好玉簪。
“好,我答应你。”
一家四口团聚了,又有谁顾得上皓辰苑的那位佳人呢?
雍正十三年春,苗疆复乱起,雍正派弘历与弘昼协同襄勤伯鄂尔泰办理苗疆之事。弘昼第一次被授命如此重大之事,片刻不敢怠慢。雍正一朝早朝时间可是相当之长,弘昼甚至为了赶时间直接借宿乐善堂。弘昼为了上早朝连早膳也来不及用,有时候上朝讨论的激烈的时候直接到了下午。有时候晚上方要就寝又被雍正喊过去,商讨如何招抚苗疆。看着弘昼难得一次用心办事,纤袅感觉很欣慰,可是看到弘昼完美“继承”雍正的工作精神后又十分担心。她无数次想进宫去看看弘昼,可惜每次都没有见到。
此时朝堂上,诸位大臣均跪着进言。雍正眉头紧锁,看着《新辟苗疆图志》,竟一言不发,似乎是一道棘手的难题。清廷治理苗疆已久,但是仍然没有好的成效。
“皇上,臣等以为,苗疆辟地二三千里,几当贵州全省之半,大清若要长治久安,不如直接攻打。若是采用招抚,苗民中恐有居心叵测之人借疆域之广起兵造反。不如趁苗民暂无强兵之力,一举夺下!”大臣甲道。
“若是直接出兵攻打,反而会适得其反。况且我大清多年来采用招抚政策,忽然起兵攻打,其先前政策何用欤?”弘昼道,“皇上,臣以为,招抚政策不可改,派襄勤伯前去招抚是为最佳,若苗民不肯接受招抚,才可用兵。然巡抚元展成与提督哈元生不合,仓卒调兵五千,尽付副将宋朝相领之赴援,半途亦困于贼。而贼又探知内地防兵半戍苗疆,各城守备空虚,于是乘间大入,多城陷。镇远府治无城,人心忷惧,台拱、清江各营汛亦多为贼诱陷,逆氛四起,省城戒严,应派提督哈元生扼清平之杨老驿。按照前些年襄勤伯的说法,就是计擒为上,兵剿次之;自首为上,勒献次之。臣与宝亲王特意请教襄勤伯,了解多年来苗疆之事。昨夜臣与宝亲王商议,按照雍正六年的策略,以招抚为先导,以大兵为殿后,一旦招抚不成,即勒兵剿之。”
雍正点点头,但是依旧一言不发。这一次他本来就是打算考验弘昼,也很欣慰弘昼可以认真办事,而且办得很是出色。哪曾想弘昼死缠烂打也要拖上弘历,非要说没有弘历帮忙自己做不到。雍正倒也觉得无所谓,毕竟可以看看他们的实力。
“皇上,依照和亲王所言,对于苗疆,需要六大措施,即设官驻兵,建城设署,编户征粮,设立义学,建设集场,准许民苗结亲。具体做法,臣已经上了奏折。”弘历道。
群臣纷争,雍正也十分苦恼。一边是主张雍正六年的政策,一边觉得已经过时不如弃之从新规划武力镇压。弘历与弘昼讨论了几个晚上,几乎彻夜未眠,茶饭不思。一日两餐甚至可以不管,只喝些水。纤袅越发担心起来,自己又不可能去朝堂上,每次去乐善堂都扑了空。她在乐善堂等待着,琐玥也与她有同样的忧心。
“二位王爷每日都在讨论朝堂上的事情,我让人送去膳食,一个时辰后去取,又原封不动地退回来。热了好几次,送了好几次,一口为动。”琐玥叹气,“只有到了深夜的时候,二位王爷才可能会喝一碗小米薏仁羹。”
“嫂子也多劝劝二位王爷,不然每次我都挂心。”纤袅道,“二位王爷共同处理朝政,那么专注,为汗阿玛解忧,想必汗阿玛也会欣慰吧。”
“弟妹的伤可好?”琐玥问。
“多谢嫂子挂念,倒也无大碍,只是站久了还是疼得厉害,有时候伤口没有处理好还在流脓,晚上才叫疼,非得吃一剂药方才好些。”纤袅道。
“那弟妹还得好些休息才是。”琐玥道,“咱妯娌间也该多多往来,不如弟妹这几日就与五弟先住在乐善堂,等苗疆事平息了再回去?”
“嫂子客气了,只是府里还有一对儿女需要照顾,我也不好带过来叨扰您。况且二位王爷政务繁忙,总不能带着孩子让他们分心不是?”纤袅笑笑。
方才说到孩子,就过来三个孩子。毕竟不知为何人,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