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纤袅已经在昌平城边,浑然不知弘昼已经找到了昌平。弘昼亲自准备厚礼,纵使心里再不爽弘晳,仍然规规矩矩地来到平西府。弘晳已然猜到弘昼会来,热情地将他请到府里。
“最近我寻得几件宝,寻思着给理亲王送来。”弘昼让随从将礼物搬上来,“南海珊瑚树一棵,南珠一盒,三江交汇之处东珠三颗,红玛瑙手串一对,羊脂玉净瓶一个,金瓜子一盅。一些薄礼,还请理亲王收下。”
弘晳见弘昼送上来的礼物,知道弘昼是精心准备了的。别的不说,光看那金瓜子,那都是御赐之物,金贵得不得了,旁人有一两颗已经不得了,弘昼直接拿出来一盅。还有那东珠,本来就稀少,一颗都价值连城,弘昼直接送上来三颗。
“不知和亲王大驾有何贵干?”弘晳问。
“这不还得麻烦哥哥一件事吗?”弘昼满脸堆笑,“哥哥若是帮到忙了,这些东西我可以再送一次。我听闻拙荆到了昌平,不知哥哥可否放我寻一下拙荆?”
“这个嘛……”弘晳假装思考,“当然可以,只不过我怕我也找不到。”
“既然她在昌平,哥哥您肯定找得到。”弘昼满脸笑容,拿出一封信:“若是找到她,她仍然不愿意回来,请帮我把这封信转交给她。”
“你放心吧,我定然用心去找。”弘晳收下信,“只不过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跑昌平来?”
“拙荆还年轻,什么都不懂,脾气自然不懂怎么控制。偶尔吵嘴几句,她竟也耍小孩子脾气离家出走。”弘昼笑道,“希望哥哥能够快一点儿帮我找到她。”
“听闻五阿哥新添了一位格格,可喜可贺啊!”弘晳道,“想必吴扎库氏也思念儿女,若是你带着小格格去找她,想必她会愿意回去吧。”
“拙荆平日里最疼爱子女,定是舍不得孩子。但是孩子若是出名吹了凉风生病,恐怕拙荆会生气不与我回去。”弘昼道,“总而言之,还需要哥哥鼎力相助啊!”
“那是必须的,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我定会尽心尽力去找她。”弘晳道。
弘昼离开过后,弘晳火速骑马去到纤袅的住处。纤袅正在练习满语,专心致志,波澜不惊。弘晳疯狂地敲着门才让纤袅注意,纤袅连忙过去开门:
“理亲王怎么这般着急?”
“弘昼已经找到昌平,他让我帮他找你。”弘晳喘着气,“他似乎非常肯定你就在昌平,但是我不知他是否知道是我将你藏起来的。”
“那这可如何是好?”纤袅有些担心了,“若是被他发现,被他抓回去,指不定他会怎么罚我。若是他要休妻,莞儿和永璧怎么办?”
“别担心。”弘晳安慰,“我想他暂时是不会找到这里的,毕竟他是来拜托我来找你的。如今弘历、弘昼还有矜和都在找你,恐怕你藏身很难。若是是在藏不住,不如还是回去吧。”
“我不回去!”纤袅道,“回去了他还是不喜欢莞儿。”
“或许你应该敞开心扉。”弘晳摸了摸身上,“弘昼说若是找到你,你又不愿意回去,就让我交给你一封信,我好像没有带,下一次我给你吧。”
“好。”纤袅点点头,“您这大老远跑过来也累,恰好我对几个发音还有疑惑,您就进来坐坐吧,喝口茶。”
纤袅领着弘晳进房,纤袅给弘晳烹茶,弘晳看见纤袅的字越写越好,不禁感到欣慰。纤袅将茶给弘晳端过去,弘晳指着纤袅的字夸赞:
“写得越来越好了,但是还是要多加练习,任何文字都可以成为一种书法。你看……”
弘晳正要拿毛笔,却不小心将茶水碰倒。纤袅见弘晳衣服湿了,连忙用手帕擦拭。弘晳见状连忙阻拦:
“不必麻烦了,回去我自己处理就行了。”
“这可不行,这样衣服湿的一会儿会受凉的。”纤袅继续擦拭,“这衣服太湿了也没法干,我这里又没有多余的衣服,这可怎么办?”
“没事,一点儿小湿,无伤大雅。”弘晳道。
“不如先把这衣服脱下来,我帮您烘干?很快的,我把窗子关上,就不冷了。”纤袅道。
“那……就麻烦了。”弘晳有些不好意思。
弘晳脱下外衣,纤袅关上窗子,然后帮他烘干。弘晳看着纤袅专心致志的样子,不由得出了神。他发现她竟是这般美丽端庄,竟是这般蕙质兰心,他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弘昼对她如此痴迷。以前他对自己有乌兰图娅这样的好福晋感到幸福,如今竟然羡慕起了弘昼——弘昼有这样年轻美丽的妻子,如此蕙质兰心的她,怎使他不动心?
“好了。”纤袅将衣服拿给弘晳,“刚烤好,还暖烘烘的呢!”
弘晳穿上衣服,暖在身上,更暖在心上。忽然,他闻到衣服里面有一阵花香。或许,这是她手上的气味吧。女子的手,总是那样芳香。
“多谢了。”弘晳笑道,“对了,你还没有出月,你这里的药还够吗?”
“够,当然够,差不多也快出了。”纤袅道,“还得多谢理亲王帮助,若是没有您,我和莞儿就找不到归宿。”
“举手之劳罢了。”弘晳笑道,“这衣服还有一股香味呢!”
“香味?”纤袅有些疑惑了,“没有啊。”
弘晳感觉整个房间都是一种芳香,而房间内也没有焚香——或许美丽的姑娘自身就有一种香味吧。
“或许是哪里的花香吧。”弘晳道,“你可还有什么需要的,我下次给你带来。”
“基本上没有了,就是我这里纸不太够了,希望您可以帮我再带一些。”纤袅道。
“好。”弘晳答应,“你一个人更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光顾着孩子遗漏了自己。若是额涅都倒下来,孩子怎么办?”
纤袅此时感觉十分感动,她以为没有人会照顾她的身体,听到弘晳这样一说,竟然热泪盈眶。
“怎么哭了?”弘晳慌了神。
“没……没什么。”纤袅擦擦眼泪,“只是,很久没有人关心我了。怀莞儿的时候,弘昼一直以为我怀的是一个小阿哥,每次都是关心肚子里面的孩子,很少关心我。而自从莞儿出生后,他对我们母女二人更是漠不关心,似乎还在埋怨我。他想的不是我的身体,却想的是等我出了月子,赶快再给他生一个。这实在是太伤我的心了!莞儿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怎么说也是我和他的骨肉,他不关心她就罢了,对我也毫不关心。我记得我生永瑛和永璧的时候,他对我是无微不至地照顾。现在换作莞儿,他竟然……竟然……反正我不回去,回去了他也肯定不会对我好!”
“也不必这般伤感。”弘晳劝道,“你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女人,总会有人爱你。弘昼只是过于小家子气,也许这段时间他想通了呢?他想通了,会发现,其实瑶莞格格也挺好。”
“他才想不通!”纤袅已经泣不成声,“反正我不回去,他跪在地上求我我也不回去。我和莞儿在这里好好的,才不允许他插手我们的生活。”
“抱歉,我不该提及你的伤心事。”弘晳有些惭愧了。
“反正我就是不回去,若是他找来了我就一哭二闹三上吊!”纤袅擦干眼泪,笑了笑:“不过我还是十分感谢王爷。”
“明日我再来看你,给你带纸。”弘晳道,“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给你带来?”
“那倒不用,我这里有肉有饭有菜有汤,一日两膳都很不错呢!”纤袅微笑,脸上泛起淡淡红晕:“只是……有点儿想吃冰糖葫芦。”
“明天我给你带来。”弘晳道。
此时在乐善堂,弘历正与他的伴读平郡王福彭秘密商讨。弘历估摸也猜到纤袅在何处,但是也不打算告诉弘昼。
“既然吴扎库氏到了昌平,昌平最有实权的莫过于理亲王。而吴扎库氏想要顺利逃到昌平,只能靠他或者知县帮忙。知县没有这个胆量,理亲王与她也算是熟悉。但是我想不明白,既然弘晳与弘昼有隔阂,为什么弘晳要收留他的福晋?”弘历在书房踱来踱去,皱着眉头:“除非,理亲王对吴扎库氏有私情?这也不合常理,选秀的时候他完全有机会与弘昼一争,但是他并没有去争。况且他与吴扎库氏年龄悬殊,就算他爱慕吴扎库氏,吴扎库氏也不太可能倾心于他。”
“但若是私情,一切都好办了。”福彭道,“若是有私情,就可以牵制理亲王与和亲王两支。理亲王无疑是您最大的竞争对手,不到万不得已他一个养子不可能继承皇位,但是他有能力搅乱政局。依我看来,理亲王一直都有谋权篡位之心。”
“照你这么说,只要理亲王与吴扎库氏真的有私情,就可以挑起理、和二王的矛盾。一旦矛盾激化,弘晳必然会针对弘昼。而弘晳一直自恃为东宫嫡子,我若真的继承皇位,他必定是我最大的政敌。而用吴扎库氏挑起弘昼的仇恨,弘昼必定会对弘晳下手。弘昼尚无夺嫡之心,但是他可以成为我扳倒弘晳的一颗很好的棋子!”
“那和亲王,您又打算如何处置?”福彭问。
“跟汗阿玛一样,只要他没有谋反之心,他爱怎样就怎样。”弘历淡淡道,“他毕竟是与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啊!”
“但是和亲王,他真的能与理亲王抗衡吗?”福彭问。
“他若是愿意,皇位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这就是他的可怕之处。”弘历叹气,“若非他妄自菲薄,很早就自暴自弃,恐怕会再演圣祖朝夺嫡之事。若非当年三哥之死给他有巨大打击,或许他早就与我一争了。他聪明得很,你看他‘自废武功’似的吊儿郎当的,一手好牌打的稀烂,但这正是这局棋的妙手。只可惜,妙手既如字面之意,更容易暴露自己的弱点。弘昼这样做,既保全了自己,又换得一身快活。说实话,我也挺羡慕他的。他不用忧国忧民,他快活得不得了。”
“照您这样说,和亲王是在……韬光养晦?”福彭惊讶,“看似打得稀烂的好牌,实际上却是出奇的妙!”
“可不是嘛,我这个弟弟,他聪慧过人,若非他处处退让,我或许真的比不过他。”弘历道,“妄自菲薄,就是他最大的弱点。而对于弘晳,他也算是深藏不露,不好对付。但是靠吴扎库氏激起弘昼对他的极其仇恨,弘昼定会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他,到时候,也不需要我们动手了,我们只管坐山观虎斗!”
“您这招实在是高啊!”福彭感叹,“奴才提前预祝宝亲王荣登大宝!”
“现在还别急着庆祝,若是让汗阿玛知道我们有夺嫡之心,正大光明匾后面名字就要被弘昼捡漏了。”弘历满脸不在意,实际上心里乐开了花:“这皇位我势在必得,登基之后,我必须尽快除掉理亲王一党。但凡理亲王有一点儿动静,我就有理由处置他。到时候,还需要你多多监视他!”
“您放心。”福彭道,“我一定按照您的意思办。”
话说弘昼回到王府,总感觉理亲王怪怪的,又没有想出他到底有哪里不对劲。正百思不得其解,于是来到乐善堂求助弘历。弘历连忙请弘昼进来,弘昼见福彭也在,干脆就集思广益。
“我今天快马加鞭地去了平西府,理亲王答应帮我找她,但是我总感觉他有什么瞒着我!”弘昼将今日所经历之事一一道来,“我觉得我态度够好了,总感觉他怪怪的。四哥您帮我出个主意,帮我撬开他的嘴!”
“莫急。”弘历道,“照你这么说,你是觉得,弟妹是被理亲王藏起来了?”
弘昼本来还没有想到这一层,听到弘历一“点明”,顿时怒火中烧。毕竟不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