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冬夜,没有一处避风的角落,饥饿让你无法合眼,连梦里都是食物的幻影。
更别说,当你虚弱无力时,还要躲避那些因同样饥饿而变得狂躁的野狗,那种恐惧和无助,是你能想象的吗?
“我所做的,当然有错,但那个时候的我,早已被生活的苦难逼到了绝境,每一天都是在生死边缘徘徊。
我并不是在为自己辩解,只是想让你理解,有时候,人在极端环境下,会做出自己也无法预料的选择。
那是我一生中,最黑暗、最不愿提及的时刻。”彭妙计的声音渐渐低沉,仿佛连他自己都无法正视曾经的那个决定。
江淮摇着头,眼神中流露出无法言喻的悲哀与无语,仿佛是在质问命运的不公,又似在试图理解面前人难以置信的选择。
“所以,你就真的把你的妹妹、弟弟,还有……你自己的亲儿子,都给卖了?”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落在彭妙计的心上。
彭妙计的脸上闪过一丝苦笑,那笑容里藏着太多外人难以体会的辛酸与苦楚。“是的,”
他低声回答,声音里透着一股认命的苍凉,“在这个四壁徒然、连日光都显得奢侈的家里,他们每日面对的只有饥饿和绝望。
如果离开这里,能给他们一个活下去的机会,一个拥有更好未来的机会,那岂不是也很好吗?”
他的话语里,既有无奈的自我安慰,也有对现实残酷的深深叹息。
许昭阳闻言,轻轻摆了摆手,示意这段沉重的过往暂且放下。
“好吧,你的过去已经陈述清楚了。现在,让我们换个话题。
详细讲讲你所犯下的案件吧!
在那样艰难的生活环境下,你是如何萌生出那样的念头,又是如何一步步走向那条不归路的?”
许昭阳的声音冷静而理性,试图从犯罪心理学的角度,去剖析人性在极端条件下的扭曲与抉择。
彭妙计的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沉重的石头,落在听者的心湖,激起层层波澜。
“我本打算就在那个小厂子里安安稳稳打一辈子工,毕竟,有了家庭,孩子也降临到了这个世界,生活虽然简朴,却也充满了期待。”
他说到这里,眼神中闪过一丝怀念,随即被更深的阴霾所取代,
“但厂子里的环境并不如人意,总有那么一些人,看我不顺眼,找各种由头来欺负我,日复一日,那种压抑和屈辱让我喘不过气来。
最终,我选择了离开,不是因为不想忍,而是我意识到,那样的忍耐是没有尽头的。”
他停顿了一下,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哽咽声,继续说道:“离开之后,我才发现,没有学历,没有一技之长,在这个社会上立足是如此艰难。
为了生存,为了家里嗷嗷待哺的孩子,我和几个旧时的朋友聚到了一起。起初,我们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偷些东西,换点钱,勉强维持生计。
那时候,我们还存有一丝良知,觉得只要不伤害人,就能减轻内心的罪恶感。”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的胆子越来越大,道德的底线也在一次又一次的得手中逐渐模糊。
从偷偷摸摸到明目张胆地砸门抢劫,那一步之遥,我们却跨得如此轻易。
或许,是在生活的重压下,人的底线变得越来越容易妥协;
又或许,是我们已经习惯了那种不劳而获的快感,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彭妙计的叙述里,满是对过去的反思和对自己一步步滑向深渊的无奈。
江淮默默地点头,眉宇间凝结着深沉的忧虑,他的目光穿透了彭妙计的面容,似乎在寻找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答案。
“我明白,最初的目的不过是为了解决生计,但后来,为何会演变成夺取他人生命,甚至……做出那样亵渎之事?”他的问题,既是询问,也是对人性深渊的探问。
彭妙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之而来的叹息仿佛承载着千斤重的罪孽。
“我也不知道,一切是如何发展到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
开始时,我们的确只是图财,从未想过要夺人性命。
但那次,一对夫妇的激烈反抗触动了我们心中最原始的野性,恐惧、愤怒与冲动在那一刻汇聚成一股洪流,冲垮了所有的理智与底线。
当我们意识到自己已经夺走了两条生命时,一切都已无法挽回。”
他低下头,声音几近呢喃:“那之后,仿佛是踏入了一个无法回头的漩涡,每一次行动都变得更加凶残,更加无法控制。
在罪恶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我们开始用杀戮来消除可能的目击者,以确保自己的安全。
‘反正杀一个也是杀,倒不如全部杀光’,这样的念头如同毒瘤,在我们心中生根发芽,直至完全吞噬了我们的良知。”
彭妙计的话语中透露出无尽的悔恨与自责,那些曾经的决定,如今看来,如同一场永远无法醒来的噩梦,让他背负上了无法卸下的枷锁。
许昭阳从桌上拿起一叠照片,轻轻抛在彭妙计面前,每一张照片都记录着一桩桩触目惊心的罪行,静默中传递着无声的控诉。
“你看看这些,都是你们所为吗?”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彭妙计的目光掠过那些照片,画面中的一幕幕迅速唤醒了他心底极力想要遗忘的记忆。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却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仿佛是在承认,更是在对自己的灵魂进行最后的审判。
“是的,这些都是我们干的。”他的声音低沉而无力,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加重他肩上的罪孽,“你们说的,我全认。
我的罪孽深重,无可辩驳,也无颜请求原谅。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法律能够尽快给我判决,让这一切有个了结。
我愿意接受惩罚,哪怕是死刑,对我来说,那也是一种解脱,至少,是对那些无辜受害者的一个交代,也是对我自己无尽痛苦的一种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