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急忙慌的出来看一眼,贾蓉站院子内,身后跟着俩家将,门口还站着俩。
赖二心头一惊,也没时间寻思,赶紧上前见礼:“赖升见过少爷,您这是唱的哪出啊?”
今非昔比,贾蓉不再是以前那个啥都不知道的废物少爷,上下审视一番赖二的打扮,冷笑道:“赶紧收拾收拾跟爷走一趟,琏二叔有话问你。”
得知是贾琏要见他,赖二不禁心惊肉跳,那位也可是跟朝中大臣打交道都能不落下风的大才,可不是眼前的贾蓉,稍微花点心思就能应付过去。
“劳您进堂前坐着等会,小的去去就来。”赖二赶紧招呼贾蓉入内,平时可没这个待遇的贾蓉,找到了点扬眉吐气的感觉。
一個少爷在下人面前如此没地位,也算是宁国府的特色了。尤其是贾蓉格外的惨,贾珍那个畜生是真的能干的出来,大庭广众之下,让下人往贾蓉脸上吐口水。
这性质比打骂可严重多了,直接让人社死。原著里也就是贾蓉打小就这么过来的,换个稍微正常一点的人,遇见这么一档子事,亲爹都能找他拼命。由此可见,贾蓉之惨。
赖二再出来时,身上的绸缎衣裳换成了青布衫,贾蓉见了点点头,挖苦道:“算你识趣。”
赖二赶紧一句奉承:“少爷能在琏二爷跟前有面子,东西二府里头一份。”
这句话算是挠到痒处,贾蓉最得意的就是这个,历数东西二府,没哪个能像他,贾琏院子随意进出,下人不带问一句的。
眼睛眯起来的贾蓉脸色好看多了,态度也没了之前的恶劣,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出门。
贾蓉骑马,赖二坐轿子,一路往荣国府东跨院来的路上,贾蓉并没觉得有啥不妥,其他下人也没说话,家将更是当着没看见。可见赖家兄弟在二府的淫威。
贾琏这边,自有人提前来报信,得知赖二坐轿子,贾蓉骑马在前时,脸拉长如马脸。
赖家兄弟,欠收拾啊。赖大善逢迎,在贾母跟前自不必说,贾政王夫人也罢了,小小的宝玉上马,他都亲自去抱。我小时候学骑马,可没这待遇。
心里有了计较,贾琏也不说话,整理衣衫后,堂前端坐酝酿情绪。
火候还差很多的贾蓉,此刻却是心情大好,穿过院子大步流星的上台阶,贾琏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指着角落道:“没一点主子样,站那边的圈子里,安静的给我看着,不让你开口,敢说一个字,以后这门你别进。”
情绪高涨的贾蓉挨了当头一棒,瞬间找回了自我定位,脑子也清醒了许多,若不是二叔将我拯救于水火之中,我过的都是啥日子?
生活在黑暗中的人,一旦见过光明,自然会努力去追寻的。即便无力追寻也会心向往之。
落后的赖二一路琢磨,基本完成心理建设了,觉得贾琏也没权处置自己,应该就是问话。不料进门就遭遇这一幕,尤其是贾琏那句【没一点主子样】,直接给赖二的心理建设冲击的稀巴烂。习以为常的事情是不是合理合法,寻常也没人在意。
但贾琏是谁啊?顶级勋贵的身份在赖二这没啥感觉,但是状元的身份就是座大山。
有的事情不上称就算了,上了称,千斤都压不住。
赖二反应也算机敏,弓着腰一溜烟上前,噗通跪下:“小的赖升,见过琏二爷。”
刚在圈子里站住的贾蓉见这一幕,差点没摔倒。我才是赖二名正言顺的主子啊。
贾蓉再看赖二时,往日里赖二仗着贾珍欺负自己的事情,全都想起来了。眼神里透出的目光,渐渐的阴冷,给室内降温增加了一点贡献。
椅子上的贾琏久久不语,就这么看着跪地抬头赖二,短短一个对视,赖二又反应过来了,习惯害人啊,我竟敢抬头对视,明明已经跪下了。
看着赶紧低头的赖二,贾琏完成了一次碾压式的心理战胜利。
但这场胜利不值得夸耀,从礼法的角度本该如此,只不过有人在乎,有人不在乎。
要不怎么外面的人都说,贾家没规矩呢?坏就坏在赖家兄弟身上。
给你面子,尊一声爷,你竟心安理得的受了。
贾琏依旧没说话,端起茶杯不紧不慢的喝一口,放下之后狠狠的瞪一眼贾蓉。
贾蓉缩了缩脖子,二叔平日里和颜悦色的,突然发威竟如此吓人,一个字没说,赖二跪地不敢抬头,看看人家,真该好好学着点。下意识的,贾蓉昂首挺胸学贾琏。
跪地的赖二一声不吭,让你跪着就乖乖的跪着,琏二爷不是贾蓉,在他面前说的多错的多。刚才对视的瞬间,赖二如同看到了已故荣国公。
一炷香(约五分钟)前后的时间过去,贾琏才开口道:“赖二,别说爷不给你机会,此去辽东,自准备上路到返回,具体经过在这说清楚,爷满意了才算过关。否则,你知道的。”
赖二感觉到脑袋突然千斤重,缓缓抬头的过程极为费劲,对视贾琏的瞬间心脏如同被捏住一般骤停,瞬间低头缓缓恢复常态。至此,老油条赖二不再抱侥幸之心,一五一十的讲述。
话说贾蓉带着家将去了赖二家里,很快有人给赖大通风报信,惊闻此事的赖大直接跳了起来,确定贾蓉是奉了贾琏的命之后,心头更是如同十五个桶打水——七上八下。
赖二一旦出事,定然是拔出萝卜带出泥,赖大也讨不到好,跟着遭殃是注定的。
不能坐以待毙,想明白之后,赖大立刻把媳妇叫来,吩咐她去贾母那通报,如果贾母事先不知,便不再多话。如果事先知道,那便跪地哀求。
赖大家的领命而去,赖大则让人备马,直接去见贾珍,看看是不是他的意思。
赖家兄弟经营多年,东西二府上下全是眼线,平时不可能毫无预兆的出这种事。
事情来的如此突然,落到贾琏的头上,真就是一点都不稀奇。这么说吧,如今这东西二府,能做到结结实实的压贾琏半头的,也就是贾母了。
亲爹贾赦,自然都躲着贾琏走,晨昏定省,贾赦都主动停了。
用贾赦的心里话讲,每次见这个逆子,浑身不自在,应是福薄受不得他的礼。
理学解释不清楚,只能上玄学了。
赖大急奔东府求见贾珍,院子门口没敢像往日那样,大大咧咧的进去,让下人去通报。
下人多少有点诧异,平时也没见要通报啊,不都直接进去么?
下人入内,很快出来请赖大进去,贾珍躺在竹床上,看着赖大问:“今个儿怎么了?”
赖大赶紧道:“许是琏二爷要整顿家风,让蓉少爷和家将一道把赖二叫去问话了。”
贾珍听的精神一振,赶紧示意尤氏扶着他坐起来,靠着垫背道:“嗨,我说啥事情呢,这不是辽东这一趟的事情么,我托琏哥儿善后呢。”转悠又对尤氏满意的看一眼后,笑道:“琏哥儿有趣,嘴上不乐意,遇见事情真上,到底是一家人,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
贾珍这里美滋滋的,赖大心里紧绷的弦也松了些,但不敢完全松弛。毕竟那是贾琏的,真拿赖尚荣的事情威胁过赖大的。别看贾琏平时对下人随和,真对上各位管事,脸上的笑容看着都假,真就是纯粹的客气。有时候连客气都懒得装。
人和人的地位差距到了一定的程度,真就是没法正视,现在的赖大看贾琏,那都得抬头仰视三楼的高度。跟贾琏说话,每个字都得带着小心。毕竟这是个隐忍多年,突然爆发的主子。要知道,他如今才十六岁。
市面上都说贾琏的状元实至名归,内容真实生动,些许瑕疵还是略显逢迎上意。
一直高度关注贾琏的赖大,真不敢有半点怠慢。赶紧告辞出来,出门上马,奔着西边荣国府过来。不顾热气,赖大一路疾走,荣禧堂西侧的贾母院子门口,听到一阵笑声,这才略略心安。稳定了一番情绪,擦了擦汗水,赖大才缓缓入内。
贾母这边见了赖大,笑着招呼上前道:“来了,刚才你家的说了,珍哥儿怎么讲的?”
赖大赶紧如实转述,贾母听了抚掌叹道:“要怪啊,就怪赖升不走远,这不琏儿受了伤,虽说没大碍,可他哪受过这个气啊。总的找个由头发泄出来,赶上珍哥儿的事情,两件事情一道办了,估摸着有好戏看。”
贾敏在一旁接话道:“我猜也是这般,琏儿心头憋着火呢。态度不好,脸色难看,各位多担待一二。”众人连声称不敢,赖大心中疑虑又去三分,犹不敢彻底安心。
实在是贾琏行事看着牲畜无害,实则异常狠辣。看看周瑞家的站一边,笑的比哭都难看。可怜的冷子兴,连个像样的葬礼都没有。就因为没管住嘴,冷子兴说了点贾府后院的事情,本意是吹嘘抬高自身,被贾琏知道后直接逼死了。
钱的问题,在赖大看来,只是个对外的托词。贾家真正在意的,还是冷子兴的嘴。
贾母见赖大还有点心神不宁,忍不住对贾敏道:“要不,你去瞧瞧?”
贾敏听了翻个白眼珠子,这是从小被惯大的特权。
“我去?让琏儿觉着我们不信任他?派个丫鬟去问一问就得了。”
贾母一想也是啊,招手把袭人叫来,让她去一趟。
黛玉出来道:“祖母,娘亲,还是我去吧。”
贾母想想便道:“行,那就你去,你去合适!”
可不,不高不低的正合适。
黛玉去了之后,贾敏忍不住叹道:“这丫头,一直记着琏儿的好呢。自打停了人参养荣丸,照着琏儿的法门练习,身子一日日的见好。”
贾母没感觉,王夫人在一旁倒是有点感觉的,贾家人生活奢靡,进项是一天不如一天。此次贾琏结婚,多亏了贾敏插一杠子,真就是省了好多花销,大大减轻了压力。多亏了贾琏给林家帮了大忙,贾敏这才愿意敢拿林家的钱大手大脚。
换成别的媳妇这么做,夫家能用唾沫淹死你。
同样是做媳妇的,贾敏能补贴娘家,自己却要精打细算的维持体面,眼下就盼着王戏份进门了,到时候把管家的活丢过去,让她伤脑筋。
回到贾琏这边,赖二跪在地上讲话,不是他犯贱喜欢跪着,而是贾琏一直没松口,他也不敢起来。贾蓉在一旁默默的看着,总算是体会到所谓主子的威严,想想以前过的日子,眼泪差点都下来了,这不赖二说的话,他倒是没记住几句,全在体会主子威严了。
赖二说的口干舌燥,或许有省略,但内容全部真实,半点假话都不敢有。
“珍大爷一跑,家将跟着追,招来的脚夫杂役全乱了,一通兵荒马乱的。待珍大爷落马,又是一阵乱糟糟的,多亏了焦大镇定,让人去找回惊马查看,这才发现马鞍叫人在内衬藏了针。珍大爷担心在辽东地面上出事情,也没让生长,说是回到京城在家地盘上再做计较。”
当时的场面,随着赖二的讲述,贾琏能想象的到,听到焦大时,便问一句:“焦大呢?怎么还没回来。”赖二多久没这么跪着了,膝盖难受,口干舌燥,便哀求道:“二爷赏口茶喝!”
贾琏深知,只要贾母在,贾敬在,就没法一次性解决赖家兄弟,既然不能斩草除根,那便不必发动,于是点点头道:“起来吧,来人,给赖二管家上端碗酸梅汤来解暑。”
赖二如逢大赦,挣扎着起来,可不敢让人伸手。
喝着酸梅汤,赖二不敢停顿,继续交代:“珍大爷执意要立刻回来,小的不放心跟着回来了,焦大带着几个人留下处理带去辽东的货物,快的话,也就是三五日工夫就能回来。”
贾琏听了沉吟不语,好一阵才问:“你说的那家牙行,背后是谁站着?”
“回二爷,福利来牙行是京师最大的牙行,小的打小那会,这家牙行就在了。具体背后是哪个,小的还真不知道。这家牙行素来名声卓越,从来没出过半点问题。”
赖二还在那里为牙行说话,贾琏拍案大怒:“放你X的屁,合着珍大哥的腿白断了?你就这么给宁国府办事的?此前的帐还没找你算呢,你倒好,胳膊肘朝外拐?”
赖二吓的把碗放下,噗通又跪着了,抬手抽自己的嘴巴:“小的该打!”
啪啪的连着抽了三下,贾琏也没叫停,赖二正要继续呢,黛玉出现了,算是救了赖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