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真不是存心偷听,实在是赶巧了,前脚皇帝驾到,后脚贾琏跟着到了。不想见贾琏的承辉帝干脆先避让一下,怎么说呢,铸币这个主意挺好的,这不是要那过来自己用么?赏赐什么的也没着落,脸上有点挂不住。
“贾琏虽年幼,却是个明白人。留在京中随波逐流,不如外放图個自在。倒是有几分道不行,乘桴浮于海的意思。”张廷恩这个老师挺尽职的,午时不刻在给贾琏拔高境界。
“这话如今说还早,四王八公加上大小权贵,这不是才给你一个难堪么?昨个儿,十几个勋贵去了西苑求见太上皇,就一个意思,哭穷。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混的差的,家里的田不少于一万亩。混的好的,家里十万亩地都是寻常事。就这,还要哭穷。”
承辉帝的脸色眼见的阴沉下来,事情还是被暂缓了,闹的太难看,这不是太上皇身边的太监来传个话,就三个字“缓一缓”。
“再不停,外界的传言就是朕不孝啊!”说着话,承辉帝仰面朝天,心里牢牢的记下这笔账。四王八公,还需要点时间打磨一下,领头的北静王,中坚力量的代表是一门双共的贾府,冉冉升起的是王家。
迟早的,一个一个的全按下去。
“陛下,铸币之事可以悄悄准备,注意保密即可。待边军携平叛大胜之威进京,便可以犒赏之名推出银币,以京师为试点先行推广,看看效果如何。工部,不可靠!”
这个事情张廷恩想的很深,如果今后银币结合铜币为法定货币,每年单单铸币税能收入至少三百万,加之火耗收回,至少能节省又一个三百万,里外里就是六百万两的收入。
诱惑太大了,忍不住。换成太上皇的话,也许还会允许民间铸币,承辉帝是绝对不许的。
“朕看贾琏那个小册子上重点强调了防伪,后面还画了个草图,可见他考虑的很周到。如此人才,必须为朕所用。”承辉帝这算是摊牌了,贾琏肯定是逃不出他的五指山。将来必须是要背叛贾府的,这思想工作就得看张廷恩的。
草图张廷恩也看了,就是圆边的锯齿,这个想法确实比较妙,还有一个建议用银板冲压一次成型的想法,目前的工匠水平不知道能不能做出来,所以才要提前准备一下,能摸索出来就最好了,不行也只能是老办法,浇铸!
承辉帝让身边的太监去了一趟内务府银作局,仔细的了解了一番制造工艺。工匠们可以制作出银板,难的是一次冲压成型。首先是模具,其次是冲压设备无法解决。
物理学没有得到长足发展的当下,制作水压机只能让工匠去摸索手搓。
承辉帝今天过来,商议的就是铸币的事情,现在他最信任的人就是张廷恩。
“贾琏提出的主意,他会不会有办法?”承辉帝犹豫着问了一句,张廷恩听了心里不禁暗暗腹诽,遇见一个好用的,还真是往死里压榨啊。
“待臣让人去问他一问,实在不行就开模浇筑。”张廷恩也没啥好办法,只能对付一句。
“也只能这样了,先做点样品出来,如此暴利之下,要紧还是严刑峻法。”
“陛下明鉴,只要利益足够大,杀头的买卖都有人做。”
马车上的贾琏默默思索,之前有没有乱说话,仔细想想还真没啥大不了的,就是提了一嘴太上皇还在。这个,应该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这次的事情也提醒了贾琏,今后说话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即便是面对张廷恩,也要更为谨慎。
希望皇帝看在自己出了铸币税的主意,今后收拾贾家时对自己网开一面。
至于“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的担心,贾琏暂时顾不上了。这个时代的人,最害怕的是没有利用价值。什么?皇帝的走狗?多少人想给皇帝做狗都没机会。
中秋节之后,天气渐渐的凉了。贾琏的生活节奏没有太多的变化,少了李亨在身边转悠后,书院的日子也变得轻松了起来。出身顶级权贵,他不惹别人,别人一般不会热他,书院里的高年级学生,就算霸凌也轮不到贾琏头上。
也许是出于对贾琏的愧疚,张廷恩接下来的时间里频频给贾琏出题目,花了不少时间给贾琏改文章。书院里的方老夫子的体会最深,感叹贾琏的制艺水平提高的极快。
院试之前,贾琏隔三差五的去张廷恩处请教,偶尔张廷恩也会提几句朝廷的事情,贾琏趁机看过几次邸报。最新消息是冬至之前,王子腾指挥十万大军,对西域叛军发起了三路围攻。王子腾没有着急快速推进,而是选择了稳健的打发,一点一点的往前推,压缩叛军的生存空间,从邸报上看,经过一个月的作战,叛军已经被围困在老巢方圆十里的范围内。
叛军站了地势的优势,王子腾也没着急总攻,而是指挥各部做好长期围困的准备。叛军从人数上判断,至少六七万人,其中老弱妇孺占半数。这么多人被困住后,粮食的问题并不是最重要的,水源才是。
从邸报上看,战斗进行的非常顺利,预计最慢明年中结束平叛。
看邸报的时候,贾琏的脑海里很自然的浮现出西域的山川地图,这个可以说是意外的巨大的惊喜。本以为过目不忘的外挂就很厉害了,不曾想还有这么一个外挂。
这个外挂反复实验后得出一个适用范围,就是地图,还是三维的。
这个就很爽了,可惜贾琏没打算带兵打仗,该外挂现阶段看着有点鸡肋。
冬至前一日,喜欢热闹的贾母又张罗着酒宴,她就是动动嘴,累的是王夫人、邢夫人、周姨娘,负责管家的李纨怀孕中,很多事情不能做,赵姨娘也怀了,同样只能养着。
贾琏难得在家休息一天,躲在东跨院里不动窝。荣国府内热闹非凡,张灯结彩的,还请了个戏班子来三天的戏。府内搭了戏台,午饭之后开锣唱戏,咚咚咚,当当当,咿咿呀呀的很是热闹。即便躲在东跨院,也能听到丝竹声。
桂香很想去凑热闹,奈何贾琏不喜欢热闹,只能陪在身边说说闲话。
“听大夫人身边丫鬟讲,二房的王夫人私下里抱怨,区区一个戏班子,贾府又不是出不起钱,为何不养一个戏班子?啥时候想听戏了就听戏,像现在这样出去请回来的,总觉配不上贾府的脸面。”
贾琏靠着躺椅,身下是垫被,身上盖了裘毯子,边上有火盆,耳边是桂香的迷魂咒。
“哼哼!”贾琏舒服的直哼哼,一点都不想动,眼皮一直往下掉。
临睡着前,贾琏开口道:“想听戏就去,别在这吵我睡觉。”
“二爷不去,我如何好去得?”桂香很是动心,又怕贾琏身边没人照顾,最好是一起去。
“在自己家里呢,难得放松一天,你别在跟前呆着了,赶紧去耍子。”
桂香也只比贾琏大两岁,正式活泼好动的年龄,平时的老成都是装的。这会得了贾琏的准话,开心的起身,刚想小跑又减慢速度,小碎步哧溜出了门,放下帘子后飞奔而去。
还没到戏台下呢,远远的看见迎春身边的丫鬟司琪在招手,桂香挺开心的跑过去,司琪拉着她到一边低声道:“桂香姐姐,刚才有人在说二爷笑话。”
桂香瞬间眉毛竖起来,如同炸毛的猫,四下看看没人在附近,低声问:“都什么人,都说了些啥?”司琪也跟着东张西望一番才低声道:“还不是那几个倚老卖老的老虔婆,他们说桂香姐姐眉眼未开,还是个雏儿,二爷怕是不行。还有一个说,没准是二爷看不上桂香姐姐,回头在老祖宗跟前说话,给二爷身边塞几个好看的。”
桂香顿时手脚发抖,压根紧咬,也就是人不在跟前了,真在跟前能一口要死人。
不过也就是想想,所谓的几个老虔婆,只的贾母陪嫁过来的老人。当年那些跟贾母竞争的女人,现在一个都看不见了,可见慈眉善目的贾母也是分人的。能剩下的都是当年的亲信,年龄大了在贾府里领一份月例,本意是让她们安稳的过日子。
奈何这些人倚老卖老,总是在荣禧堂里头扇阴风点鬼火,年龄大有贾母做靠山,没人敢管她们。平时欺负一下桂香这一类的小丫鬟,根本不算事。
身为贾琏的专职包打听,桂香对这一类的风言风语自然不能等闲视之,毕竟往贾琏身边塞人的事情,有的人还真的能干的出来。
“谢谢司琪妹妹,你再去听一听,回头来告诉我。”
桂香说着从袖口里摸出一把干果塞给司琪,转身回了东跨院。
贾琏这边正睡的香呢,被人推醒了脸色很不好看,看清楚是桂香时,这才迷迷瞪瞪的问;“不是去看戏么?这脸上黑的跟涂了墨水似的,这是谁惹了我们的桂香姐姐。”
桂香回头看看门口没人,这才低声说话,把事情大概说一下之后,贾琏的困意也没了。脸上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这事情大概是没那么简单的。
“你怎么看?”贾琏淡淡的问一句,这种事情桂香的想法肯定更全面。
“说起来以前也没人提这个事情,那是看二房势大,珠大爷还是个秀才,有几分姿色的都想往珠大爷的屋里钻。如今二爷读书有成,便有人动了念头,塞人事小,要能让二爷分心,回头院试时有个闪失,怕是有人要遂了心愿。”
贾琏听了点点头道:“有道理!这东跨院里头,有点姿色的都被弄去正屋那边。要不是我看的紧,你也要被老不正经的祸祸了。也许,有人巴不得我把心思放在床榻上呢。”
说着话贾琏起身,桂香立刻取来铜盆和热水,伺候他梳洗,接着给梳了头。
穿戴整齐,对着镜子检查时,桂香取了披风过来,给贾琏穿上时突然脸颊泛红道:“二爷,真有看的上的丫鬟,收进来不碍的,没得别人说瞎话。深宅大院里的爷们,十四岁有孩子的也不是少数。”
贾琏听了哈哈大笑,桂香看似不在意,心里还是有疙瘩的,什么叫二爷看不上。她纠结的应该是这个,现在故作大度呢。
收了笑容,贾琏保住桂香,在颈窝处狠狠的吸了一口女儿香,待桂香身体发软时松开,哈哈笑道:“好闻!好闻!你心里明白,我心里明白,要不能中个秀才回来,别说在荣禧堂了,便是在这东跨院内,也有人敢给你家二爷脸色看。”
身体发软,眼神迷离,润的拉丝的桂香有点迷迷糊糊,还是点点头:“晓得了。”
贾琏又道:“走,去看戏。”说着信步往前,桂香赶紧跟上,出门时发现只有小安一个人在廊下对着火炉打瞌睡,桂香上前拍醒他,让他跟着一道。
临近戏台处,丝竹声越发的清晰,转过一个假山,戏台出现在眼帘,台上有人在咿咿呀呀的唱,台下贾母居中,左右分别是王夫人和邢夫人。
走近了贾琏才注意到,赵姨娘、周姨娘、李纨都在后面一排坐着,第三排才是贾赦的两个姨娘,跟宝玉的乳母等几个婆子做一起。第一排还有个东府的尤氏也在,场面确实热闹。
赶巧的是,台上一折戏唱罢,贾琏也到了跟前,贾母身边的丫鬟低头说话,贾母听了回头看看,顿时一脸开心的笑容,冲贾琏招手道:“我孝顺的乖孙儿,就知道你回来陪祖母看戏。”
贾琏上前笑嘻嘻的上前躬身作揖道:“都是孙儿该做的,当不得祖母夸赞。”
众人扭头看来,贾琏一一上前行礼招呼,除了了王夫人安坐不动受了贾琏的礼,其他人都站起侧身,不敢受他全礼。
这事情贾琏也不在意,笑着挨着贾母坐下,贾母拉着贾琏的手说话时,乳娘抱着贾宝玉出现了,大脸宝看见贾母,娃娃音喊:“老祖宗,老祖宗,抱抱。”
贾琏悄悄的扫一眼,发现王夫人脸上带着些许不掩饰的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