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迎又发了几条消息过去,都没有得到回音。
陈格装死的态度十分可疑,温迎想直接打视频电话过去,但在学校里打电话实在过于明目张胆。
恰巧窗边有老师经过,温迎只好把手机还给梁牧栖。
梁牧栖在写试卷,空着的那只手伸过来接,温迎碰到他的指尖,像是被烫到了,条件反射地坐直身体。
“怎么了?”梁牧栖转过来,不明所以地问。
“没事,你写你的。”温迎两只手都拿上来,把课桌上的书本挨个翻了一遍,假装自己也很忙的样子。
忙着忙着,就忙成真的了。
一下午,温迎的课桌前可谓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好几位同学来找她问问题,课间的时候,她连洗手间都没来得及去。
更别提出去走一走。
“谢谢,听你这么讲我思路清晰多了,本来不太好意思来找你问问题,因为我一直反应比较慢来着,怕你觉得不耐烦……”
女生说着,抱着笔记本起身。
温迎对她说“不客气”:“没有啊,你只是没找到适合你的方法。”
女生挠挠头,嘿嘿一笑,从衣兜里摸出两根棒棒糖,放在温迎桌上:“这个给你吃。”
温迎低头拆了包装纸,咔咔咬碎了,把塑料棒丢掉,剩余的糖果慢慢在嘴巴里融化。
很方便的吃法,只要嘴巴不动,没有人会发现她上课时偷偷吃东西。
温迎把另一根棒棒糖推到梁牧栖面前,有点好奇:“他们怎么不来找你问问题?”
梁牧栖短暂地放下笔:“以前太忙,所以没办法把时间浪费在别人身上。”
温迎想了想也是,三点一线的那段日子里,梁牧栖连自己的基本作息都无法保证。
他自己已经遇到好多棘手的问题,所以没有办法,在束手无策的同时也帮别人解决。
上课铃响起,梁牧栖拧开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接着说:“而且,我也没有帮助别人的习惯。”
温迎专心致志看了他一会儿,摇头:“这句说法我不太相信。”
先不说他因为见义勇为被划伤手,因此错过音乐节的那件事,光是拿温迎自己来举例,就能列出好多条反对意见。
“我说要找你补课,你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温迎落下第一根手指。
她接着数:“还不熟的时候借你家的浴室,你也没拒绝我……”
梁牧栖默不作声,看着她的动作,温迎一拍桌子:“还有,在医院里的那天!”
“你救了我一命。”讲到这件事,她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揉了揉鼻尖,“而那时候,我们根本就不认识对方。”
梁牧栖把杯盖拧回去,旋紧,余光里,温迎看到他似乎笑了一下。
老师走进来,温迎跟着全班人一起起立。
“老师好——”的声音里,只有梁牧栖说的是:“是不认识。”
温迎猛地看向他,梁牧栖唇角抬起:“你不认识我,但我记得你。”
那是对梁牧栖来说,最普通不过的一天。
母亲生病的那几年,每逢假期,都是梁牧栖的工作日,夏天和冬天,在记忆中都被刻成相同的模板,他只需如此,按部就班地生活。
早上,中午,晚上,除去光线的差异,时间不会在眼里留下更多的变化。走出校门,梁牧栖就开始忘记今天是周几,兼职太忙碌,只有胃会提出抗议,告诉他今天似乎还没有吃东西。
那天他也忘记吃午饭,按照老板的要求把货送到一家酒吧。
这地方梁牧栖曾来过几次,每次签收的人都是一位青年,不知怎的,又换成了一个女孩子。
梁牧栖把车上的东西往下搬,女孩站在他面前数:“一二三四……”
她眼睛睁大了:“怎么这么多啊。”
梁牧栖拿着签收条给她,女孩低头写字,梁牧栖把笔收起来,抬腿跨回电动车上。
女孩还站在原来的地方,又重复了一句“怎么这么多”,慢慢腾腾撸起袖子。
梁牧栖垂眼看她,女孩俯身,有些纤瘦的小臂拢在纸箱上,一个用力,居然没抱起来。
“我突然变得这么弱了!”她有些忿忿地自言自语,再次施加力气,纸箱被抱了起来。
梁牧栖听到她小声呼出一口气,像在叹息。
她把纸箱放进酒吧,再次出门的时候,梁牧栖还没走,说:“我来吧。”
女孩嘴巴动了动,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梁牧栖已经重新停好车子,把剩下纸箱垒起,分成两趟,搬运进去。
天气很热,树梢上隐约传来有气无力的蝉鸣,梁牧栖回到车上,帽檐底下的头发沾湿了,他抬起手,准备整理帽子,另一只手伸过来。
“擦擦汗。”女孩对他说。
梁牧栖顿住,水珠从发丝掉落下来,他眨了一下眼睛,把小指和无名指中间的那包纸巾拿走。
女孩把手心翻转,用另外两根手指夹住那瓶饮料递到他面前:“还有这个,谢谢你帮我。”
梁牧栖想说“不用”,但胃痛恰巧在此时传来,女孩又对他说了一句“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