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这么一句,看了一眼腕表:“时间很紧迫,我们到里面详谈。”
牧谌转头嘱咐身边的下属,将一楼清场,确认没有人员逗留,才对梁牧栖讲道:“走吧。”
牧谌率先进入会议厅。
温迎看向梁牧栖,他的反应似乎过于平淡了,唇线平直,望着那间会议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温迎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可能是声音太小,梁牧栖没有听见。
于是她又抬起胳膊,绕到后面,寻找梁牧栖搭在椅背上的那只手,把那只手转移到自己头顶。
梁牧栖的指尖动了一下,温迎仰起头,在他掌心底下蹭了蹭。
在门口时,牧谌的下属伸手阻拦,客气道:“牧先生一个人进去就可以,这位轮椅小姐由我来看顾。”
“他姓梁。”温迎在梁牧栖之前开口,“我也不是什么轮椅小姐。”
“是的,我知道,你是一位人类。”下属回道。
温迎抬眸看向他,下属面无表情,站在门前一动不动,她笑了笑,转过头:“叶女士……”
“怎么了?”叶爱民放下通讯设备走过来。
温迎:“这位先生刚刚发表了一些令我感到不舒服的言论。”
叶爱民看了一眼那位下属,打开随身的记录仪器,示意她接着说。
温迎把他刚才的话重复一遍,着重强调语气,皱起眉:“我觉得这种言论,很不利于海崖与陆地友好桥梁的建设。”
“的确,这不仅涉及到种族歧视,也是对残疾人士的不尊重。”叶爱民严肃道,“谢谢温同学的反馈,已经通知相关部门开具罚单,日后我们会加强督导。”
话音落下,那位下属腰间的通讯设备就响起来。
温迎惊叹:“好迅速的办事效率。”
再想到没有调休的假期,和种种惠民条例,她往后仰,对着梁牧栖道:“这一刻,我是真的有些羡慕了。”
梁牧栖没有说同样羡慕的话,只是揉了揉她的头发,温迎望向他的眼睛,突然读懂了他的想法。
这趟旅程的结果从一开始就没有变过,梁牧栖还是要回到陆地上。
海崖不是令他梦魂萦绕的故里,海底的世界缥缈。是一个突然闯入的符号,一段陈旧往事的缩影,梁牧栖不会在此停留。
那栋矗立在老旧居民区,被温迎屡次抱怨隔音不好,承载四个密不可分的日夜,也装满甜蜜与惶恐、掉落珍珠和鳞片的房子,才是家。
“其实。”温迎开口,“我的意思是,我们以后可以过来旅游。”
梁牧栖安静地看向她,温迎朝他露出笑容。
她朝旁边瞄一眼,接着清了清嗓子,压低音量:“这里的人鱼唱歌太卷了,如果在这里定居的话,我就只能失业了。”
温迎回想起昨天晚上的乌龙,人鱼拿起话筒唱出毫不费力的高音,温迎还是觉得有被打击到,于是低下头,有点惆怅地叹了口气。
本以为很小声,但梁牧栖碰了碰她的发顶:“不会失业,无论在哪里。”
温迎抬头,梁牧栖俯下身,在她耳边认真笃定:“温迎很厉害,写的歌也最好听。”
他们在这里小声说话,下属手忙脚乱地翻设备缴纳罚金,还不忘恪守职责,提醒叶爱民:“您也不可以进去,这是牧家的家事……”
但叶女士置若罔闻,不仅让梁牧栖把温迎带进去,自己也走了进去,坐到牧谌对面。
“抱歉,打扰。”叶爱民点了点手里的记录设备,“但这是规定,我们需要实时跟进每一位陆归之子的状态。”
“有一个人不属于这里。”牧谌说。
叶爱民:“您可以这么认为,但海洋是无限包容的,就像当初的陆地欢迎您,海洋也欢迎有缘到达这里的人类。”
牧谌的眼神终于落在温迎身上,在那双只能在陆地行走的腿上短暂停留。
温迎直觉他在反感自己的人类身份,这很公平,从见面的第一眼起,她也讨厌面前这位梁牧栖生物学意义上的父亲。
下属将门关上,会议厅里响起牧谌的声音,没有寒暄,单刀直入地进入正题:“当初你母亲和我分开,是我们共同商议后决定的,并不存在任何多余的纠纷。”
牧谌双手交叠,看向梁牧栖:“而在离开陆地前,我也曾建议过她把你交由我抚养,毕竟海崖的教育体系更为完善,我也能够给你更好的生活,但她拒绝了。”
回到海崖,十几年逝去,梁芸的面容在牧谌的记忆中早就变得模糊。
那场并未给结果带来改变的争吵内容,牧谌也记得不怎么清楚,只知道那天梁芸的表情很愤怒,似乎也很伤心,摔碎了他们在陆地搭建的第一个房子里的所有东西,指责他为“背叛者”。
牧谌不认为他的行为是背叛,通道历经四年才得到修复,打开的时间又很短暂。
他因为一场意外到达陆地,遇见了梁芸,为了在陆地生存,梁芸和他缔结契约。
讲到这里,温迎出声打断:“您是指,用爱人的血产生和陆地的连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