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沐时道:“张小兮不会原谅你的。”
张禹闭了闭眼,轻轻舒出一口气,“如果不是不得已,我永远不想离开她。”
“五年前,你已经伤过她一次了。”
“五年的时光不是一点改变都没有,如你所说,五年前,我就伤过她一次了,那再次离开的伤害相较于第一次,痛苦总是轻一点,只要她不知道真相,就会永远以为我在他乡飘泊。”
季沐时有些生气,“愚昧!她迟早知道真相的!”
张禹不再看季沐时了,憋开了脸,看向外面茫茫夜色,道:“她现在有你,我应该可以放心。”
对于他最后一句的肯定,季沐时还真的高兴不起来,这一刻,他真的希望张禹身体健康,哪怕要与他竞争!
季沐时沉默半晌,大约也看出张禹心意已决。
“那……你什么时候走?”
张禹道:“歇一会,马上。”
“马上?”季沐时惊了,“你的情况很差!恕我直言,我觉得你现在的状态,应该立即去医院。”
“你认为医院能帮到我?”
季沐时道:“海市医院的院长是肿瘤外科专家,他以前是我外婆家的家庭医生,我跟他算是有点交情。还有英国的玛沙医院,那儿有全世界最好的肿瘤科医生,我在英国的时候帮助过他们,也曾为他们基金捐了不少钱,我是说,他们都可以帮到你……”
张禹笑了笑,摇头,道,“告诉你一件很恐怖的事,我CT拍出来的片子,像满天星辰。”
这意味着什么呢?
转移了。
全身。
季沐时张了张嘴,不说话了,自从在外婆家床底下发现了张禹的药开始,他就去追查张禹,他一早知道张禹的脑子里有一个瘤,特玛长得太不是地方。
可是,他从来不知道,情况已经恶化到这等程度。
“好了,差不多了。”张禹从地上站起来时,是借力于落地玻璃门才能站起来的。
季沐时没有去扶他,也没有去跟他抢行李。
“她,以后就拜托你了。”
张禹的声音很平静,他背起行囊,拉开门,走出去,脚步不免有些沉重,他回眸露出的笑容也掩饰不住一张像纸一样苍白的脸。
“再见!”
“张禹!”季沐时再也忍不住了,大声叫住了他,“你还记得在安纳普尔纳,我们一起经历了雪崩吗?”
张禹在门口站定了,回眸微笑,“当然,永远不会忘。”
季沐时道:“你曾经给我看过小兮的照片,你跟我说,她是你一生挚爱。我怎么也没想到过我们会这么有缘份,我一回国就遇到她,爱上她,你看我们爱着同一个女人,果真很有缘份。现在,你,你敢跟我竞争吗?平等竞争!”
张禹笑了,苦笑:“不用竞争,你已经赢了。”
季沐时站起来道:“你都不敢让她知道你爱着她?你是个懦夫吗?”
张禹道:“季沐时,这个时候就别刺激我了,我留下,对你对她对我,都是一个灾难,你一定懂,但凡有一点可能,我都不会拱手相让,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走了!”
他哪里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张禹若是这么走了,在他的心里也是一道迈不过去的坎!
今日经历的这一场久别重逢,于张禹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
季沐时在想,也许当初不该强行留下他,如果他顺利起飞,而没有在机场逗留的话,也许他无需经受这大起大落的情绪。
明天,明天该怎么跟张小兮交待呢?
该告诉她,事实吗?
季沐时躺在地上,头枕着双臂,外头夜色正浓,却也灯光璀璨,也许,一切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糟呢?
张小兮很兴奋,她几乎一晚上没睡,半夜起身作画,画的是哥哥单肩背着包,从拳馆里走出来的那一幕。
她反复回忆起见到哥哥的这一幕,越看越担忧,为何多年未见的哥哥在见到她以后,眼神里竟看不到光了,
他满脸愁云!
到底是什么事?
她心里盘算着,明天无论如何一定要对哥哥了解一切,否则这样彻夜难眠也太难熬了。
天还未亮,张小兮就去买早餐,本以为来的早,叔叔阿姨们都未营业,哪里知道,包子店和煎饼馃子铺都灯火通明了。
“小兮,今天怎么这么早?”蔡阿姨抬头望了张小兮一眼,在她的印象里,也只在张小兮还是学生时代的时候才这么早过,后来,据说哥哥出国了,她就很少来了。
“阿姨,给我一个煎饼馃子,一半辣的,一半不辣的。”
近年来,为数不多的光顾,蔡阿姨倒是都记,“今儿怎么想换口味了?不要超多辣酱了吗?”
这个蔡阿姨在小区周边做了二三十年生意了,张小兮读小学的时候,她就在这儿卖煎饼馃子,虽然彼此说不上有什么感情,但勉强一点说,也算是看着张小兮长大的了。
自从不用跟哥哥分享一个煎饼馃子之后,张小兮要的煎饼馃子都是全辣,加重辣,要求超多辣酱。
这必定跟张小兮有一颗叛逆的,赌气的心有关,曾经哥哥强调过,并且着重,严肃约制过她,不能吃辣,不能吃辣!
也只有在她撒娇之后,实在让人受不了,张禹才允许她过一过嘴瘾,蔡阿姨总是很听张禹的话,每次加辣,都只是挑一点点装装样子。
后来哥哥不在了,便没人管她了,她爱怎么任性都可以,吃辣尤为的变本加厉,吃得肆无忌惮。
张小兮掩饰不住心中的兴奋,“阿姨,我哥哥回来了,今天这个煎饼馃子是他专门指定要的,还是老样子哦,切开,他不辣的,我一点点辣。”
蔡阿姨听后也很高兴,“哦,小禹终于回来了,好呀,这下你们兄妹又可以像从前一样啦,这个煎饼馃子阿姨请啦,多一个鸡蛋,再来根香肠。”
“谢谢阿姨!”
也许是蔡阿姨那朴素的笑容具有感染力,张小兮觉得自己那莫名惴惴不安的心,似乎都好了一些。
到隔壁的福伯包子铺买了几包子、油条和豆浆,就着清晨的凉风,往鸿然小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