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小荷未露,小嘉城
王书宁的鸡档不是洞天福地,出了藏龙,并没有再出卧虎,冼耀文把所有鸡妹看完,也没有挑出任何一个适合拍风月片,把心仪的标准告知王书宁,让他有新货到的时候言语一声,随后,带着杜鹃离开。
开着车进入荔枝角时,冼耀文见路边有人挑着箩筐叫卖,就问杜鹃:“饿不饿?”
“饿。”
把车子停在路边,冼耀文冲叫卖的担篮人喊了一声:“担篮啊。”
担篮人听到,挑着箩筐来到车前放下,冼耀文和杜鹃下车,围到箩筐前,手指冲锅里一通指,担篮人精准地把手指指到的卤味捞起来,放到一个盘里,等两人的手指不再指,从箩筐上挂着的竹筒里拿出两根竹签插在盘里的卤味上。
冼耀文让杜鹃接过,自己又叫了一碗及第粥。
两人站在路边,一个喝粥,一个吃卤味,等着收盘碗的担篮人走到担篮的下风口就地蹲下,拿出一张裁好的报纸条,麻利地倒上烟丝,一卷,送嘴边一舔,眨眼间,一根自制的烟卷已经冒着白烟。
当冼耀文碗里的粥消失半碗,一辆黄包车停到箩筐前,戚龙刀从车上走了下来,叫上一碗粥捧着,挨着冼耀文站立。
“明天再说。”冼耀文莫名其妙说了句,又转脸对杜鹃说道:“知不知道你老公现在住哪里?”
杜鹃咽下嘴里的卤味,含糊不清地说道:“知道。”
冼耀文指了指戚龙刀,“他叫烧饼,一会吃完,带他去认认门。带着仇恨过日子太累,该放下的时候就要放下,你亲自把你老公送到阎王那里,伱们之间的恩恩怨怨算了。”
“嗯。”
杜鹃加快了进食的速度。
没一会,先一步吃完的杜鹃跟着戚龙刀离开。
冼耀文站在原地细嚼慢咽,等他把一碗粥喝完,一直四处观望的戚龙雀才点了几样卤味狼吞虎咽,吃的时候,脖颈也没闲着,一会转左,一会转右。
冼耀文走到车头前,双腿往车前盖上一倚,从兜里掏出没抽完的半根雪茄,叼在嘴里也不点着,惬意地享受迎面吹来的徐徐凉风。
大概担篮人停在了一个好位置,几缕凉风从冼耀文的鬓间拂过时,又捎来了一辆黄包车,车上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点了几样卤味又要了一碗及第粥,用一个技巧性比较强、看着又有点别扭的姿势把盘碗捧在一只手里,另一只拎着袋子的手握着匙羹,一勺一勺舀着粥喝。
一边喝,还不忘打量冼耀文和他的车子,看了几眼,他走到冼耀文身前,“先生,你的车子我以前没见过,什么牌子?”
“萨博,瑞典产的车子。”
“原来是瑞典的车子。”年轻人职业化地恍然大悟,随后把匙羹放到粥碗里,拎袋子的手腾挪几下,一根拎手从手腕上垂落,带着袋子口张开,露出里面卷的整整齐齐的皮带,“先生,我叫庄嘉诚,是塑胶裤带厂的产品销售经理,你可以看一下我们厂的样品,如果有需要可以和我联系。”
听到庄嘉诚的自我介绍,冼耀文会心一笑,刚才他已经觉得庄嘉诚有点面善,现在有答案了。
看一眼手表,笑着说道:“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喝碗粥的功夫,你还要搞推销,厂子是你自己家的?”
庄嘉诚微笑回应,“老板给我开工资,我当然要用心做事。”
冼耀文竖了竖大拇指,“好样的。只是可惜,我不做裤带生意,最多买一两条自己用,你未必看得上我这点小生意。”
“一两条对我来说也是大生意。”庄嘉诚客气一句,蹲下身,把手里的碗盘往地上一放,两手齐上阵把袋口扒拉开,然后提起来凑到冼耀文身前,“先生,你慢慢挑。”
“我姓冼,冼耀文。”冼耀文嘴里自我介绍着,手已经伸到袋子里拿出一盘皮带,捏了捏,又凑到鼻前闻了闻,“味道有点大。”
“塑胶裤带就是这样子,用上几天,味道就会散。”庄嘉诚解释道。
“哦,怎么卖?”
“一元一条。”
冼耀文挑拣了一会,挑出两盘展开看了看,没有明显的瑕疵,就把皮带重新盘好,扔到车里。
接着,从兜里掏出两张一元纸币,又从衬衣胸前口袋掏出钢笔,在其中一张纸币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和电话号码,写好,把纸币递给庄嘉诚,“我的商行很快会开业,进出口生意都做,以后你若是想换个工作或者自己开厂,可以联系我。”
庄嘉诚接过纸币,看一眼上面的电话号码,然后郑重地收到口袋里。
“冼先生,有个问题想请教。”
冼耀文嬉笑一声,“庄先生为什么会觉得我有资格教你?”
庄嘉诚指了指轿车,“达者为师,冼先生肯定比我成功,还请不吝赐教。”
“庄先生既然这么诚恳,有问题你就问吧,我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庄嘉诚抱了抱拳,说道:“冼先生,你认为现在是做塑胶花的好时机吗?”
冼耀文认真想了一下,说道:“你早几天问我,这个问题我可能还无法回答,最近我刚了解过一些专利上的信息,恰好可以回答你。
据我所知,卡塔林公司拥有的电木专利已经到期,它自己的酚醛树脂专利不够严谨,大部分的塑胶产品都不需要它授权就能生产,塑胶的价格很快会迎来大降价。这就会造成在塑胶产品的成本构成中,人工成本的比例急速上升。
美国现在一个工厂工人的月薪大概在936港币,这个工资水平在美国只能算计着过日子,不会饿肚子,也别指望过得很好。”
庄嘉诚的眼睛瞬时大亮,他原本是抱着结交成功人士的心思,没想到一次充当道具的提问,却得到一个意想不到的回答。
“冼先生,美国的人工比香港贵11倍?”
“差不多。”冼耀文毫不吝啬地说道:“欧洲国家也是一样,每一个都要比香港贵好几倍,工艺不复杂的塑胶产品,西方人做不过我们,只要能把产品销过去,利润不会低。”
“谢谢,谢谢,冼先生你说的信息对我很有用。”庄嘉诚忙不迭称谢。
“不客气,将来请关照一下我商行的生意。”
庄嘉诚抱拳道:“不敢当,如果有需要,我一定会请冼先生帮忙。”
随着冼耀文的颔首回应,双方的谈话告一段落,冼耀文先一步带着喝完粥的戚龙雀离开。
……
第二天。
冼耀文早点吃到一半,戚龙刀才风尘仆仆地从外面回来。
“昨晚就下手了?”
“正好遇到好机会。”
“她下的手?”
“是,仇恨很深,我给她刀没要,用石头砸死的,还把……”戚龙刀打了一个哆嗦,“还把那话儿拽了下来,用脚碾碎。”
冼耀文浑身一震,“拽?不是割?”
“拽。”
“活的时候?”
“对。”
“啧,女人狠起来是真狠。”冼耀文感慨一声,又说道:“她人呢?”
“先生你没说,我没敢带回来,把她安置在旅馆里。”
“哦,旅馆有电话吗?”
“有。”
“一会去个电话,就说我晚上去找她。”
“明白。”
“说说鸡花的事。”
“韩森买下鸡花用了七千块,人没有走,被韩森安排在上海街339号三楼。”
“什么性质的安排?养外室那种?”
“不清楚,韩森身边随时都有人跟着,我不敢靠太近。”
“鸡花呢,见过吗?”
“见过三次。”
“刚破瓜的走路姿……”冼耀文的话音戛然而止,“差点忘了,你还未经人事,不会懂这些。真耽误事,改天找个老鸨好好给你们上几堂课。”
一阵叭叭,他才说起正事,“两件事,第一,等休息好,你去外面找个房子,以后你就在外面住,没什么事白天不要回来,看伯母晚上来。
第二,以你的名义去注册一家保安公司,名字就叫做大众安全警卫公司,主营持枪保卫和大夏看更业务。你只需要出面就可以,注册的事我会找律师做。”
“明白。”
“早点去睡。”
戚龙刀离开后,冼耀文开始琢磨申请持枪护卫员执照该找哪条路子才容易实现,又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琢磨了一会,到了该出发上班的时间,他立即下楼开车。
忙碌了一天,等下班后,冼耀文接上杜鹃,在深水埗鸭寮街和基隆街两条街转了转,由于他前段时间在这一带招人,人面都弄熟了,和房东一聊起来就能说起共同熟识的人,没花多少工夫就在基隆街给杜鹃找了一间房。
非独门独户的单间,只是房东居住的二居室其中一间卧室,这是香港目前主流的租房模式,视居住条件,房租20元—40元不等,相对比较实惠,但租客不太容易租到,房东一般会要求租客有一份体面的工作,或者提供一位保人。
毕竟在一间屋里住着,房东会担心自己的财产安全和租客的稳定性。
类似冼耀文老楼的一居室两居室独立出租,差不多可以等同后世的豪华公寓,能租得起的不是一般人,楚天岚其实已经算是上班族中的高收入群体,属于白领中的金领。
让杜鹃自己收拾屋子,冼耀文站房东李太太身后看她打牌,一边看,一边把杜鹃的模特身份说得光鲜点,绝口不提她将来要穿内衣登台,只说是穿着漂亮衣服在舞台上展示的模特,并把模特和电影明星画上等号,在舞台上走几步路就能月赚大几百上千。
摆明车马找内衣模特不容易,干脆把内衣二字淡化,先把人忽悠到位练习起来,他就不信,等模特拿过高工资,再提起内衣的事,模特会跑的一个不剩。
既然策略变了,他也不再把目光只局限在舞女、鸡妹身上,能找良家自然要找良家,将来在封口费方面的花销预算也能节省不少。
“冼先生,模特真能赚这么多?”
基隆街这里的一片唐楼,大部分都被从上海来的人买下,冼耀文现在所在的这栋唐楼的房东就包括麻将桌前的四个上海婆,一个个家有余财,也不找事做,天天打牌靠吃老本和房租为生。
冼耀文看一眼对面说话的张姓上海婆,“一开始肯定没这么多,模特走路和我们平时走路可不一样,就像跳舞,需要花时间学习,再说,模特不仅要在香港表演,还要去国外,简单的英文肯定要会几句的,要学得不老少,前面半年表现好点能拿五百,表现差三四百。”
“三四百也不少,我有个外甥女老漂亮了,改天带给冼先生看看?”
“张太太,你要想清楚,天上不会掉钞票,当模特还是蛮辛苦的,赚的是辛苦铜钿。”
“晓得,我不是小囡囡,见过世面,钞票哪有容易赚的……李太太,你胆子真大,三万都敢蓄杠,我听三六九万好几圈了,清一色,给钱给钱。”
张太太收好钱,又对冼耀文说道:“冼先生,我住二楼,我请你明天到我家吃夜饭,我把我外甥女也叫来。”
“张太太,不凑巧,明天我有应酬。其实不用这么麻烦,你外甥女哪天有空,你让她直接去我家找我好了,李屋村49号有家士多店,她到那里打声招呼,士多店的人会给我打电话,我下楼去接她。”
“冼先生不住那里?”
“住隔壁楼上,门牌还没安,不好找。”
张太太迟疑了一下,说道:“士多店的人不会不转达吧?”
冼耀文轻笑,“张太太多虑了,士多店是我开的,那里几栋楼也都是我的。”
李太太冲张太太笑了笑,“张太太,不用这么小心,冼先生是绍兴亨郎头(豪佬强悍之人,有钱有势),不会骗你外甥女。”
张太太冲冼耀文歉意一笑,“冼先生,不好意思啊,我大姐把女儿托付给我,我有责任好好照顾。”
冼耀文摆摆手,“理解,理解。”
一场麻将不白看,算是捡到一个候选人,就是不知道“外甥女”的条件怎么样,不要狗咬尿脬空欢喜。
在李太太家看了一圈麻将,冼耀文又给杜鹃留了点钱,犹豫了一下,还是没交代如何自我疏导杀人后的心理,这娘们下手这么狠,多半不用心理疏导。
……
明早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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